“其一，梦中的陛下，不仅在李承乾最爱玩的年纪选择了最古板的老师，而且一有过错就大加训斥。”

“其二，不分缘由，大加赏赐青雀，授予仪同太子的规格，允许其招揽门客。”

盛利偷偷看了一眼李世民，对方眉毛已经挤成了一个川字。

“其三，坐看两子相争而不顾，甚至在百官面前多次夸赞青雀。”

话毕，盛利在此小心翼翼看了眼李二夫妻二人的脸色。

“你说朕宠幸青雀这倒是有可能，请老师傅这些也是做的出来，但你说我因为一点事情就当着众臣的面打压承乾，抬举青雀，朕还没那般昏庸吧？”

李二眼中神光未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且，青雀是聪慧，但承乾也不差，朕怎么会厚此薄彼？”

盛利知道现在的李二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做出如高祖一般的犹豫不决。

伸手捡起厨台上的一根底端根须分叉类似人形的白萝卜。

“在梦里，承乾前期确实颇受陛下喜爱，不仅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便能担负起处理军国大事的重任。可以说是个深受陛下和朝臣喜爱的太子。”

盛利伸手将那白萝卜的一个根须折断：

“然而，在贞观五年，承乾生了一场重病，虽然在精心照料下总算痊愈了，但却落下了腿疾。”

李世民怔怔的望着那折断腿的萝卜出神入化，脑海中不禁浮现李承乾一撅一拐走路的样子。

盛利见李二夫妻二人不接话，只好悻悻的将萝卜往箩筐里一丢。

哪怕是被折断了根须依旧看得过去的萝卜，此刻在完整笔直的萝卜堆里显得格外的刺眼。

“落了腿疾后，承乾心底里便没了之前的信心，尤其是见到陛下对青雀的宠爱，更让他陷入了一种不安全的困扰。”

李二抬起眸子，“你是说，承乾是落了腿疾，又看见朕宠爱青雀而心生不满最后造反的？”

盛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其实承乾没受伤之前您给的安全感也不足。”

长孙美眸一转，赶在李世民开口说问道：“此话怎讲？”

“阿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你是太子，你的父亲是个英明果敢、文韬武略几乎集结了历代所有帝皇身上的优点于一身的天纵英才。你父皇信手拈来就能做到的一件事情，你要花费巨大的努力，甚至倾尽全力才能做到及格。你会有多绝望。”

李世民从一开始听到那些夸赞眉飞色舞，到后来代入其中，神色渐渐沉寂。

“你是说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不错。”

“可他是太子，那这些就是他要承受的。不然以后怎么承受帝国的重担。”

“陛下，您说的也不错，但问题是承乾哪怕做的再好，因为有您这珠玉在前，所有的朝臣包括您都觉得他的表现是理所应当的，而他一旦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甚至说不完美，您和朝臣就会大加贬低他的能力不行，不好好教育就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盛利迎向李世民深邃的眼眸，叹道：

“但自古以来，像您这样的好皇帝又有几个呢？难道就因为无法做到和您一样，他李承乾未来就不是一个好皇帝了？”

“可。。”李世民张了张嘴，但对上盛利锐利的眼神终究把话咽了下去。

“因此，在他落下腿疾后，他的不安全感越加放大了。”

“可这，也不是造反的理由啊！朕难道会昏聩到只因为有腿疾就罢免了太子之位不成？”李世民终于找到一条反驳的理由了，历史上痴呆皇帝都有，瘸腿皇帝又怎么了？

盛利嘴角一歪，露出三分嘲弄。

“陛下，您觉得无所谓，那那些臣子呢？他们愿意做晋惠帝臣子第二？”

皇帝是一个国家的颜面，有李世民珠玉在前，平庸尚且忍受不了，更何况是个瘸子？

“而且，您忘了一件事，您的嫡子并不是只有一人。尤其是你偏爱李泰的时候，这算不算是对朝臣释放了一个信号？“这还有个健全的皇子呢。””

李世民听到这话，脸色不由苍白了几分。

“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还请陛下原谅，承乾造反，主要原因在您，其次才是青雀。”

“朕。。”

“陛下可知刘据乎？”

盛利这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都不为过，把李承乾造反的下场比喻成汉武帝晚年的巫蛊之祸亲自逼死自己儿子的惨剧。

刘据何罪？

李世民脸色更加苍白，却没有出声职责。

“而且。。。您这般偏爱，是否会让承乾觉得他将是第二个李建成！”

“放肆！”

李世民犹如出笼的猛虎，散发着择人而噬的气息。

盛利毫不畏惧的迎上李世民猩红的目光，不知是因为心疼那个老成的小孩，还是什么。

“陛下爱子女，和太上皇一样。尤其是对姐姐生育的孩子更是宠爱。在承乾没受伤之前，他无疑是最受你宠爱的。”

“哼。”李世民冷哼没有说话。

“按理来说，承乾作为嫡子，哪怕腿疾，依旧可以当皇帝。甚至还可以跟兄弟姐妹和睦相处。”

“但，陛下您太过宠爱李泰，尤其是李泰还不同于您其他子嗣，同为嫡子的他如此受宠，不得不让他对自己能不能继续坐稳太子之位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尤其是。。”盛利不继续往下说，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二夫妻何等聪明的人，怎会不懂？

那场惨烈的政变，是每个人心中的伤疤，也是李二皇位唯一的黑点。

李世民没了之前的暴怒，反而像老了十几岁一般，吐了口气。

诚然如盛利所说，有这般“前事之证”，李承乾哪怕心里素质再好，也不得不怀疑自己会像当初的“隐太子”一般。

毕竟自己这个“表率”在前。

盛利静静的观察李二夫妻面色的变化，已经点到这里了，再说下去就有点不识趣了。

盛利虽勇，但不傻。

“是否不过于宠爱青雀。。就不会。。”沉寂了很久了长孙皇后开口道。

盛利摇头：“其实。。承乾彻底没了安全感。。和姐姐你也有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