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擂，军旗招展。

今日举行出征仪式，堵胤锡特意把甲长以上的将官都召集在一起。

出乎意外的是，除了左家军外，还有数百个衣衫褴褛的民夫站在一边，手上拿着铁锹锄头等各式武器，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不少兵士都忍不住掩嘴嬉笑。

将台上，李邦华和杨玉居中坐着，左良玉则坐在另一侧悠闲地品着清茶，神情平淡地看着烈阳下骚动不安的军士们。

“这家伙是谁啊？这么大热的天非要集结。”

“听说他是朝廷新任的武昌副总兵，左侯爷的军权已经被夺了，现在是这姓堵的在管事！”

“这左家军管事的都不姓左了，还能叫左家军吗？这姓堵的是哪路神仙，怎么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

“你管他哪冒出来的，反正我们领左帅的军饷，就只听左帅的，谁来管老子都不服！”

……

等所有人都到齐，身批铠甲手握钢刀的堵胤锡沉声喝道。

“接到朝廷旨意，我们必须在一个月内拿下汉川，本将军知道，很多人对我不熟悉，但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对我印象深刻。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本将军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违反八大军规者，立斩不赦！”

话音一落，哄闹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不少，堵胤锡看了所有人一眼说，“本将军现在下达作战任务，马士秀参将率领五千人攻打天门，李国英参将率领五千人攻打仙桃，十日之内务必拿下，否则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马士秀和李国英看了左良玉一眼，大步出列道，“副总兵，单是从这里出发，行军到天门都要三天时间，闯贼守军至少有一千人，以我们这点兵力，怎么可能十日之内攻克，还请将军三思！”

堵胤锡知道这二人是左良玉的心腹，有意要他当众下不来台，淡淡说道，“怎么攻打是你的事，本将军只给你下达军令，你只需说接受还是不接受。”

马士秀和李国英相视一笑，“堵将军不懂打仗，如此匪夷所思的军令，卑职等万难接受！”

全场目光都注视着堵胤锡，看他如何处理。

堵胤锡冷哼一声，“圣上钦定的八大军规第二条，凡不从军令，闻号不进，鸣金不止者，皆斩。本将军要依规取你二人首级。”

话刚说完，马士秀却是轻蔑一笑，“这是武昌军镇，你问问左家军的兄弟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

底下所有人都跟着齐声大喊，左良玉见状，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继续旁若无人地喝着他的清茶。

堵胤锡不为所动，转过身对东厂掌班田特圣说，“田掌班，马李二人抗旨不尊，违反军令，该当如何？”

“自然应当明正典刑。”

田特圣又回头看了杨玉一眼，见到后者点了点头便朝身旁的锦衣卫招呼，“随我诛杀二贼。”

一听这话，马士秀和李国英立刻有些慌了，满头冷汗看着左良玉，后者也是眉头一皱，朝杨玉拱手道。

“杨公公，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能否给左某一个面子，饶他们一回？”

杨玉冷冷一笑道，“咱家是东厂提督，头上只有一片云，那便是皇上，你一个区区武昌总兵，竟也敢让咱家给你面子。田特圣，没听到堵将军的话吗，还不将这二人明正典刑，以正军法？”

“遵命！”

田特圣率领十名锦衣卫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马士秀和李国英，二人当即失声喊道，“这里是左家军的军营，尔等安敢杀吾？”

话音未落，几道刀光闪过，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瞬间落地，原本嘈杂喧闹的军士也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东厂跟堵胤锡不同，他们是皇帝的亲信爪牙，跟他们过不去就是跟皇帝过不去，谁也不想因此背上造反的罪名！

左良玉也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呆了，口中的茶水差点忍不住喷了出来，直到此刻都没缓过劲，接受不了马李二人被斩首的事实。

堵胤锡目光森冷地看着众军，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笔直站好。

“马士秀和李国英麾下的副参将何在？”

队伍中，两名壮汉应声而出，“末将在！”

“你们叫什么？”

“末将王允成见过副总兵！”

“末将金声桓见过副总兵！”

“王允成接替马士秀，金声桓接替李国英，由你二人分别率五千大军进攻天门和仙桃，十日之内必须攻克，可明白？”

“末将领命！”

这一次，没有人再提反对意见，堵胤锡抽出佩刀，缓缓走下将台，“本将军知道，你们都自恃精锐，不尊王命，肆意妄为，但只要你们做了我堵胤锡的兵，就必须令行禁止言出法随！”

说着堵胤锡指了指站在另一侧的民夫，“就是这些你们看不起的普通乡勇，一个月前跟随本将军驰骋数百里，帮助黄将军在南阳打退了闯贼，数万将士因此获救，那个时候你们这些精锐在哪里？在本将军看来，你们远远不如他们！”

这番话掷地有声，久久回荡，被堵胤锡说到痛处，全体将士都沉默不语。

“是英雄是好汉，咱们都拉出来溜溜，别让百姓戳着你们的脊梁骨，说你们还不如一帮乡勇，现在告诉本将军，有没有信心拿下天门和仙桃！”

“有！”

“大点声，本将军没听到！”

“有！”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堵胤锡调动起来，眼睛不觉间都布满了血色怒火。

“等拿下了湖广全境，本将军定当奏请朝廷，重赏有功将士！王允成，金声桓，你二人即刻回去准备粮草弹药，明日拂晓率军出发！”

“遵命！”

……

这一幕都被后面的李邦华看在眼里，此刻他才明白为何皇上要重用这个籍籍无名之辈。

堵胤锡不但善于用兵，有大将之才，而且还会恩威并施，鼓动笼络人心，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逐渐掌控了左家军。

自己现在已是重病缠身时日无多，假以时日，此人定然能成为大明栋梁，入阁拜相，甚至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一代宰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