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徐府家奴都赶跑后,朱慈烺向惊魂未定的百姓走了过去,看着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治下百姓,朱慈烺眼眶有些湿润。
“大家快出来吧,徐府的人都不见了!”
确定安全后,时村长才战战兢兢地从水渠里爬出,招呼所有村民过来集合。
“这位公子,你们快逃命吧,徐拔皮豢养了几百恶仆,在江宁县横行霸道无人敢治,我劝你们也别买田了,就算你能买下来,我们也不敢租你的田种!”
看到大家谈徐色变,左梦梅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徐员外如此鱼肉乡里,难道就没人去官府告他们吗?”
不提还好,说到这个所有乡民都义愤填膺地骂了起来。
“谁说没有?去年柱子家的祖宅被徐拔皮抢占,他便去江宁县衙状告徐拔皮,结果还没到县衙便离奇失踪,到现在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敢去告他?”
“自古官商勾结官官相护,有谁会替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出头?”
“等着吧,要是徐拔皮还如此仗势欺人,大不了老子豁出这条命,杀了这些奸商狗官,再去投奔胡匪!”
“我也跟你去做胡匪!听说其他县也一样,地都让那些大户贱买抢占了,很多人跟我们一样连饭都吃不饱,左右是个死,索性反了他娘的!”
……
朱慈烺越听眉头越紧锁,大户兼并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乡亲们,听说刚登基继位的神武皇帝是个好皇帝,又是杀贪官又是废三饷,你们何不想办法去宫里告御状?”
时村长摇头叹道,“新皇虽然是个好皇帝,但这天下之大,如此蒜皮小事他又哪有精力去管,再说了,我们这些穷酸乡下人连宫门口朝哪开都不知道,有谁会接我们的状子?”
“你们都说神武皇帝是明君,我看也就那么回事,国家都揭不开锅了,还到处打仗!”
“三喜!莫要胡言乱语,小心传到皇帝那里,这可是要杀头的!”
“怕什么?他就是在老子面前,我三喜也是这么说,大不了把这颗人头交代了!”
那个被打断胳膊的年轻人捂着伤口,头上布满青筋,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大胆……”
杨玉脸色大变,刚想发怒,看到朱慈烺摇头示意只好咽回肚子去。
看到朱慈烺神情有些落寞,左梦梅轻轻握住他的手,给朱慈烺无言的支持。
这些都是最底下的平民百姓,他们见识有限,格局也有限,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拥戴谁,朱慈烺不怪他们,要怪只能怪那些贪官污吏和劣绅豪强。
“赵老爹和三喜都受伤了,这点钱给你们拿去抓药,也算在下聊表心意。”
说着,朱慈烺吩咐杨玉取出包袱,拿了两锭银子给这二人。
一见到银子,在场村民眼睛都直了,眼巴巴盯着杨玉手上的包袱,有的肚子直接咕咕叫了起来。
见状,朱慈烺大手一挥道,“今天我请各位老乡吃顿好的!李若琏,马上带人去附近集市上买些好酒好菜,本少爷要宴请全村吃饭!”
“是!”
……
午时末,李若琏终于带着许多饭菜回来,朱慈烺下令直接在村口就地用餐,几百号村民争先恐后地排队盛饭,每个人都吃得大快朵颐,连手上的汤汁都舔地干干净净。
赵老汉边吃边问道,“这位公子到底做何营生?”
朱慈烺漫不经心地说道,“祖上是讨饭的,后来闯出一些名堂,在北京买了几亩地,可惜家父两个月前被人给害了,我继承了他的家财,正准备在南京干出一番事业。”
“黄公子,你宅心仁厚,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朱慈烺点点头,忽然看了旁边的小慧一眼,“小慧姑娘,可有婚配?”
被这么一问,赵小慧脸颊有些晕红,怯生生地答道,“回公子,小女子暂未婚配。”
“这样吧,我夫人还缺一个贴身丫鬟,我的府邸就在南京城,在当地也颇有名气,工钱好说,随便你开。梓童,你觉得呢?”
左梦梅知道朱慈烺想帮助这苦命的爷孙两,便直接点头应允下来。
“一切但凭夫君做主。”
从见到第一眼起,赵小慧就知道这些年轻人绝非常人,跟着他们或许可以免受徐员外的觊觎骚扰,而且黄公子心地善良,帮他们赶跑了徐府刁奴,自己也理应报答这份恩情。
赵小慧没有太多考虑便答应下来。
“奴婢见过少爷,见过少夫人!”
此刻,朱慈烺脸上才稍微有些笑容,扫了所有百姓一眼,惩贪的决心更加强烈。
————
应天府,江宁县。
徐府坐落于江宁县衙旁边,规模宏大,气势宏伟,跟简朴的县衙形成鲜明对比。
此刻虽是午时,烈日当空,但徐府还是门庭若市,运粮的木车络绎不绝地往里开进。
一个年过六旬的肥胖老者正拄着拐杖在门口监督着,旁边还有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不断给他扇风捶背,过往行人看见他眼睛都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庞账房,算上这批,府里一共屯了多少粮食了?”
听到徐员外叫唤,一名方脸男子连忙捧着账册小跑过来,一脸喜悦地说,“加上今天进账的,我们已经屯下八万四千石粮食,按照朝廷六两一石的定价,纯利润至少在三十七万两左右!”听到这个数字,徐员外脸上笑意更浓,一口吃下旁边小妾低来的瓜果,一双褶皱遍布的老手还娴熟地在小妾身上游走。
“可惜,还要给知府、巡抚、还有上面那位大人分一些……让管家再想想办法,尽量凑够十万石,只要粮食掌握在我手中,这粮价到头来还是老夫说了算。”
两人还在商议着,街角处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凄厉的呼叫声。
“老爷!大事不好了!杨柳村的刁民造反了了!”
徐员外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望去,早上出去还活蹦乱跳的徐管家,此刻已被人砍去一手一脚,其余家丁也被人揍得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