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呈都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老八你到底怎么了?”
没等昌渡说,薛宣平一口咬着柿饼,一边说,“他家的狗死了。”
“……”
萧呈气极,都要笑了,“别瞎说,上次他娘死出殡,他还没哭成这个德性。”
薛宣平一撇嘴,“他娘拿什么和他的狗比?”
“你,……”
萧呈想要发作,门房忽然跑进来,“来了,……,他来了,……”
“谁?赵毓吗?”
“不是。”门房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倒腾顺了,“是他老丈人。”
西北王,尹明扬。
人的名,树的影。“尹明扬”这三个字横扫西疆三十年!
在场的人,虽然在西北道这一亩三分地都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可是他们心底都知道,就算是平时不可一世的老大萧呈在尹明扬面前都只不过是个杂碎。在道上有头有脸的那几把椅子,连尹部堂行辕的亲兵都不如,就算是如今有名有姓的薛宣平当年也不过是尹明扬麾下的麾下的马前卒。
这群人平时对于这位已经致仕的祖籍西北的封疆大吏有诸多轻视,说起他来都要指点江山几句,似乎尹氏当年扬名立万的那些功绩,都比不过他们酒后的运筹帷幄。如果他们早生几年,如今的功业一定让这位“藩镇”望尘莫及。酒酣茶热的时候,那些帝王将相不过尔尔,清醒之后,才幡然记忆起自己似乎大字不识得几个。
尹明扬进内堂,众人去围观,发现,也不过是一个清癯的老人。他身上是文人的长衫,远看像个出身豪门的当代硕儒,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睛犹如一对黑铁钩子,锋芒毕露已经收敛,却坚硬异常。
“萧先生。”尹明扬拱了拱手,看起来很谦和。
“部堂……”萧呈毕竟面对市面,知道自己这样说很不合适,他连忙说,“尹先生,赵毓呢?”
“随后到。”
“他在做什么?”
“开银窖。”
留园。
密雨伴随着惊雷一下子泼到了人间。
留园是园林,极开阔,一排身穿黑色劲装的兵士在大雨中依然站立如同木雕泥塑一般。这里没有雍京其他权门的雕梁画栋,却带着水榭亭台的烟雨朦胧,沉静还有就是看的见的看不见的里外不知名的兵士构成的一种带着血腥威胁但是反而让人心安的诡谲意境。
园林中一坛牡丹全部被刨根,泥土挖地三尺,地面上登时显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铁门。
十个精壮的男人将拉开门上铁栓。
轰隆一声,如同上天的雷,此时一道刺人双目的闪电,在大地上劈开一道裂痕。
银窖开了。
没有人想到,原本这个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南城百姓最爱的吃喝玩乐的留园,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银窖。
此时,兵士们依次下去,将银箱抬出。
一箱子一箱子白银如同流水一般,从大地的最深处蔓延流淌了出来。
这些就是“鸾”!
它并不是债票,它就是白银!
……
七年前,雍京。先帝龙驭宾天。
暮春。
夜间大雨。
先帝皇陵伽蓝堂内,蜡烛的火光一直跳,赵毓抬手剪了灯花,却听见有寂静的脚步声。
很淡,却带着夜雨的气息。
有人站在门边。
是皇帝。
文湛黑色的缂丝龙袍全身是雾气,没有戴冠冕,他的头发似乎湿透了,不知道在门外的廊檐下站了多久,最终,他还是推开了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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