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守孝七年,和芳婆一起打理义庄,不远千里寻到湘南,也对得起爹的养育恩情。栎容狠狠抹了把眼睛——自此之后,自己更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人情?栎姐姐的意思,是会还我这份人情?”杨牧颠着马背,想到什么扭头去看栎容。
“我栎容不喜欢欠人。”栎容狠狠道,“往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句话。”
杨牧觉得逗人的很,嘻嘻笑道:“你是入殓师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别帮到我。不过眼前有件事,虽然用不上你的手艺,但…栎姐姐如果肯出手,应该也妙的很。”
——“说来听听。”
“我家大小姐。”杨牧的声音忽然变作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低霭,“你见过的,大小姐十年前脸上破了相,自此,她都是面具示人,虽然她看着是无所谓…但我知道,她还是很怀念原先那张脸。”杨牧声音渐渐低下,“我从鹰都带回的胭脂水粉,她喜欢的紧,却从没打开过…栎姐姐…”
“你是想我…”栎容摊开自己一双手,“替薛莹描妆?”
杨牧不住点头,“栎姐姐,连颜嬷和夫人都对你的手艺赞不绝口,你一定可以让大小姐的脸和以前一样。”
栎容落下脸色,嘀咕道:“这可不好说,我的手是给死人描妆的,旁人忌讳的不得了,你家大小姐金枝玉叶,会答应让我替她…杨牧,你的算盘打不得,不是我不答应,是薛莹…不会让我这双手碰上她的脸。”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杨牧急得要挥鞭子,“大小姐和旁人不一样,她待你亲厚,怎么会瞧不上你的手?大小姐是全天下顶顶好的人,她能照顾我几天几夜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就一定会让你替她描妆。”
“嗨,还急红眼了?”杨牧平时嘻嘻哈哈孩子性情,说到薛莹时,居然变作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栎容偷看着杨牧干净分明的侧脸,和薛灿薛莹姐弟比起,杨牧根本就还是个孩子,“杨牧,你今年,多大了?你家大小姐,又多大了?”
“我今年…十七了。”杨牧昂起胸,“大小姐…”杨牧心里咯噔一下,硬气道,“也就比我大七岁…”
——“薛莹都二十四了!?”栎容惊呼,“周国有法令,女子二十不嫁,家中父母都要蹲大狱的…怎么你家侯爷夫人…”
“谁敢来紫金府拿人?”杨牧大笑栎容的傻气,“先不说湘南城整个儿就是薛家的,就算当朝皇帝和戚太保派兵,湘南上到官员军士,下到普通百姓,都会替紫金府挡着那些朝廷的爪牙,动不得紫金府半分。”
栎容闷闷应了声,这就是大户和小户的区别,芳婆为自己嫁不出去操碎了心,认定栎容到老只能爬进院子的破棺材里等死,薛莹倒好,侯门贵女哪里会愁嫁,大不了一辈子靠着家里的金山,老死时还有那么多奴婢侍奉着。
栎容心里是不服的,但…这就是命。
——“栎姐姐,那咱们就说定了。”杨牧“驾”的一声朝紫金府驰骋而去。
竹林深处,谢君桓已经封住墓穴,又在上头铺上一层厚厚的竹叶,看着这块才埋人的地,和周遭也没什么不同。谢君桓使力踩了踩盖上的土,转头对薛灿道:“小侯爷,成了。”
薛灿没有应答,他动也不动的看着埋葬母亲的地方,他生怕自己一个恍惚,一个转身,就再也不记得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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