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划过栎容的耳,却剐不去她脸上的红晕。栎容摸向自己发热的脸,又想起了薛灿冰冰凉凉的模样。
翠竹林里
为了避开不相干的人,谢君桓挑了辆最不起眼的马车,车厢里,卧着用锦被包裹住的病妇,还有,端坐无语的薛灿。
绮罗悄悄挑起一角车帘,抬病妇上来时,她也瞄了眼病妇的尸妆,身为女子,绮罗也是怕死人的,但不知怎么的,她实在太好奇薛灿带回的那个鬼手女,薛灿带她同骑一匹马,眉眼里也是自己从没见过的温和。一个破了相的女人,凭什么得了自家小侯爷的青睐?绮罗不服。
直到看见病妇恍如新生的脸,绮罗怔在原地,还是被谢君桓拉上车的。
绮罗还想过,关于鬼手女的传言,没准是以讹传讹,不可相信,谁知道,天下真有这样的殓师,她待死人,就像活人一样,不,是比活人还好。
绮罗想起自己对栎容的跋扈无礼,忽然有些脸红。自己对活人都这样,哪里能得到薛灿的另眼相看。
——“到了。”
竹林深处,谢君桓看见了辛婉让人挖好的墓穴,墓穴里,放置着一抬棺木,墓穴虽然简陋,但棺木用千年不腐的金丝木打造,棺底洒满了洁白如云的花朵,棺盖雕刻着大朵大朵的祥云花纹。绮罗眼眶一热,鼻子动了动。
——“小侯爷。”谢君桓朝车里喊着,“到了。”
薛灿抱起母亲的身子,把她无力的头颅贴在自己的心口,他走下马车,一步一步走向凄冷却又带着温情的墓穴,眼前是白茫茫的花朵,却又好像是一团烧不尽的火,灼烧着三人年轻炽热的心。
薛灿把母亲小心的放进棺木,栎容真是好手艺,颠簸一路,病妇的发髻都没有一丝松散,妆容如生,神情安详,像是死在温暖的软床上,从没受过任何世间的痛苦。
薛灿抚了抚母亲的祥云髻,最后看了眼她的脸,沉默的背过身去。
——“封棺。”谢君桓低低嘶吼着,使力盖上棺木,一锤一锤敲进铁钉,每一声都响彻竹林,犹如悲愤的呐喊。
“绮罗。”薛灿低咛。
“我在。”绮罗哽咽应道。
——“你的埙,还在么?”
“一直都在身上。”绮罗摸出怀里藏着的白色物件,“小侯爷想听么?”
“她一定想听那首曲子。”薛灿喃喃,“你吹着,送她上路。”
绮罗深吸了口气,灰白色的埙口贴近唇瓣——清幽沉缓的埙声响起,萦绕在生者的耳边,谢君桓也已经太久没有听见熟悉的埙声,他强撑的男儿坚强在埙声扬起的那刻土崩瓦解,眸子含着热泪,嘴里不自觉的跟着哼吟起来。
——“遥遥姜地,有女云兮…”
——“莞莞美兮,半疆绝兮。”
“栎姐姐。”杨牧突然低语,“你听到什么没?”
栎容正想着在翠竹林不见的父亲,被杨牧这么一吓唬,差点跌下马背,“还能有什么?”栎容回过神,隐隐听见竹林深处传来从没听过的好听乐声,不是竹笛,也不是玉萧…乐声单薄,还能是什么东西吹出来的?
栎容侧耳细听,这乐声,虽然带着哀伤,但…还是挺好听。
栎容摇头,“好听是好听,但…你栎姐姐见识不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杨牧,你是紫金府的人,你说说。”
“紫金府是人,也不是神仙。”杨牧撇嘴,静下心又听了好一会儿,他晶亮的眼里流露出一种似曾听过的熟悉感,但任凭他怎么回忆,乐声如旧,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好像听到过,但又好像没有…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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