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赵毓,他只能看到他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有些散乱,却带着破败的气息。
他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手指撑住他的下巴,让他抬头。
瘦,怎么能瘦成这个样子?承怡眼角的痣也变了,原先是黑色的,现在成为鲜艳的红色!这有一种妖异的美,似乎,热血在逐渐冷却凝结,一丝一丝从皮肤中渗透出来。
皇帝心慌。
他想起来,多年前他们也是吵架,因为什么都忘记了,就是记得吵的不可开交,平静后,他看着他的掌心,那些凌乱的如同断线一般的掌纹,民间关于这样掌纹的预言让人心惊,——活不长。
承怡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却映不出他的脸。那是绝望悲伤到极致的眼眸,如同干涸的流水,只有一些尚未死去的苔藓,显示着这还有一丝鲜活的气息——他还活着。
皇帝的额头抵住他的,“我不说了,崔碧城会好好的活着,我永远不会再用他威胁你了。”
应该克制的,只是,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他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度。这是多少年阴森的大正宫午夜梦回的幽梦与噩梦。
……
不能这样做,如果再向前一步,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不,不能这样放弃,他等了七年,已经几乎把自己耗到灯枯油尽了,如果再放开他,让他离开,他们难道真的只有到了黄泉再相见吗?
留下他!
……
他抱着他,耳鬓厮磨着,却听见承怡贴着他的脖子,薄薄说了一声,“放开我。”
随后,肩头抵上了一把利刃,那是方才承怡用来剪蜡烛灯花的剪刀。
皇帝没有停下,他甚至伸出手,直接扯开了承怡的领子,苍白如宣纸一般的皮肤裸|露在宫殿中。
“放开我。”
他的声音带着干枯的味道。皇帝一意孤行,他压在他的身上,而如此同时,他手中的剪刀已经刺穿了皇帝身上的黑色缂丝龙袍。
他进入了他。
而他手中的利刃也刺穿了他的肩头。
血流淌了出来。
都是红色的,也都是热的。
宫殿中有声音,那是呻|吟,是嘶吼,是哭泣,甚至,还有笑,即使那笑声比哭声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殿中归于沉寂。
黄枞菖连滚带爬的跪着进来,他看见了那两个人,都是衣冠不整,也都已经身染鲜血,他本|能的爬到承怡身边,用一种孩子一般的恐惧哭泣着,“王爷,主子!您醒醒,别吓奴婢了,您醒醒!”
他无法想象生命中没有承怡!
这就好像小时候,那个时候他才刚净身进宫,任何人都可以在他头上踩几脚,如果没有承怡,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的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需要他活着。
不管那个人的生死荣辱,也不管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是不是权倾宫廷,这些都不重要,他不能没有他。
承怡微微摇头,“别晃,……,别哭,我没事。”
“血,这么多的血,……,王爷,您别睁眼,您晕血,千万别睁眼。”
然而,承怡还是慢慢睁开眼睛,他看着满地的血,衣服上早已经是血迹斑斑,他看着近在咫尺靠在大殿圆柱上的皇帝,他的肩膀上早已经是血肉模糊。
他不晕血,他从来都不晕血。
他只是假装自己晕血,因为他知道,凡是见血的事情都不是好事情,于是,他假装自己晕血,用来躲避那些他不想参与也无法解决的纷扰。
“黄瓜,别哭,……,还有,我不是王爷,也不是你主子,你主子在那里,你的主子是皇上,也只能是皇上。”
黄枞菖愣了,他这才似乎想起来,自己的主子只有皇帝,也只能是皇帝。
他看见皇帝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他比承怡更加狼狈,也更加惨烈,他的肩膀已经伤到白骨,无论外面谁看见,大殿中的人都是弑君谋逆的大罪,他们都活不下去。
“皇上,奴婢,奴婢,……”一向伶牙俐齿的黄枞菖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为承怡,同时也为自己躲过一场弥天大祸。
然而,皇帝却冷淡的开口,“闭嘴!黄枞菖你出去,叫崔碧城进来,这些烂摊子,只有他能收拾!”
他看着承怡,而承怡也看着他。
说不清楚这是什么?
是爱|欲,是纠葛,是杀戮,还是两只受到重伤的刺猬,想要依偎在一起,却因为各自身上的尖锐的刺把彼此刺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