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菊花那反应来看,只怕不是头一日了。这些日子罗姨娘的日子并没有原先好过,虎哥儿被抱到方太太房里抚养,方老爷也没踏足她的房内,连周姨娘房里都歇了两夜,这和以往方老爷回来时候有多半歇在罗姨娘房里大不相同,下人们都悄悄议论罗姨娘已经失宠,平日她那些超乎寻常的待遇自然没人再理,统统拿出例来说话。这样的气罗姨娘怎么受得?小玫也曾听小丫头们议论过,此时听吴大娘这一番辩解只微微笑道:“太太是个善心人,从不刻薄人的。”
吴大娘面上笑容更恭敬些:“姑娘这话说的是,说句不该我这样人说的话,像太太这样对待表姑娘的,也算头一份了。”小玫笑着应是,又和吴大娘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从厨房走回邱玉兰院子还有好大一段路,此时日头虽烈,但一路上都有树木,小玫顺着树荫一路走回去,心里还在盘算着等再多学些字,就学着瞧书,这样才不会两眼一抹黑。猛地前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听来不像小丫头们在磨嘴皮,小玫向前望去,见罗姨娘带着人走过来,面上还气冲冲的,一副要去寻别人晦气的模样。
定是菊花回去和罗姨娘说了,罗姨娘气不过就带人去寻厨房的晦气了。小玫把身子隐在大树后面,是跟去瞧热闹呢,还是先回去?还没想出来呢,就有小丫头急匆匆追上罗姨娘,气喘吁吁地道:“姨奶奶,您快回去吧,老爷来了。”
罗姨娘这段时日真是有苦说不出,儿子不在自己身边了,超常的供养也没有了,不管是做什么,去一处那处的管事就口口声声说是按例,绝不多给半点。连一向最听话的厨房也如此,这让罗姨娘怎么受得了?定要寻个由头来闹一场。
此时听到小丫头这样说,罗姨娘忙停下脚步:“你说的可当真?老爷真的来了?”小丫头点头如捣蒜一般:“奴婢怎敢骗姨奶奶,您方出门老爷就进来了,还问姨奶奶您去哪儿了?让奴婢寻您回去。”
罗姨娘那张因发怒有些扭曲的脸上此时终于露出笑容,菊花忙道:“姨奶奶,老爷既来寻姨奶奶,就先回去,厨房那些不晓事的留着以后收拾。”罗姨娘也用手往脸上摸摸,又往头上理正首饰,对菊花道:“你瞧,我今儿这打扮还成吧?”
菊花连连点头:“姨奶奶自然是明艳照人的。”罗姨娘还从怀里掏出面小镜子照了照对镜一笑,自觉自己面容十分艳丽夺目这才急匆匆带人走了。她一走小玫才从树后出来,这热闹是瞧不成了,赶紧回去和邱玉兰复命吧。
罗姨娘走进自己院子里时,院里静悄悄的,罗姨娘不由心里着急,是不是方老爷等不得自己已经走了?毕竟这所宅子里,盼着方老爷能踏进屋子的人多了去了。一想到这罗姨娘不由心中酸涩,那泪就要往下落,伸手打起帘子,瞧见方老爷正歪在平日自己歪的榻上,手里拿着把扇子在那扇。
罗姨娘这心里顿时如沸油锅加了把火一样**辣起来,走上前想对方老爷说几句话,但眼里的泪竟掉下来,走到榻前没像平日一样坐下而是哭起来:“我还以为,老爷再不肯理我了。这家里,比我年轻比我貌美比我贤德的人太多了。老爷怎会还想起我这个又老又丑又不贤德的人来?”
方老爷本就有心冷罗姨娘一段时候,连抱走虎哥儿都没出面,没想到罗姨娘竟没有像平日一样来哭闹好借此让罗姨娘安分一些,此时再听到罗姨娘这明显吃醋的话,心里竟有几分难以名状的欢喜,那脸虽依旧板着,但唇角已有笑容闪现:“好了,吃什么醋呢?我这不是来了?给我打打扇吧,这屋里怎么闷得慌?”
罗姨娘本已接过扇子,听了这话就忙去把窗给打开:“方才我不在屋里,她们定又惫懒,不把窗打开了。”说着罗姨娘坐回榻边,瞧着方老爷眼中已经有了泪:“老爷,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的是怎样日子?想虎哥儿也不敢去瞧。老爷,您要做的事定是对的,可是您也不能这样把我想的不贤良?原先我不过是觉得虎哥儿还小,等大些必然是要送到太太身边教导的,谁晓得您就怕我吵闹,我这心里真是委屈极了。”
瞧着爱妾那张泫然若泣的脸,方老爷的心更软了,板着的脸松开:“别哭了,我晓得你最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太太又是个贤德有余能干不足的,难免吃了你的一些挂落。”罗姨娘已脱了鞋坐到方老爷身后给他打着扇,听了方老爷这话就往他肩上捶下:“我再如何,也不过就是争了点吃穿,平日哪里不敬太太了?”
方老爷刚想说雨梅的事,被罗姨娘那双大眼一望就把话咽下去:“我知道你平日敬着太太。只是我还有一两日就走了,你可不能为了想虎哥儿就去和老太太说,让她把虎哥儿抱过去养。”
罗姨娘没料到是这件事,唇张了张就把扇子一撇,人却反而往方老爷怀里偎去:“老爷,您这话,让奴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