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博冷汗立刻出了一身,他强迫自己一直在颤抖的手平稳下来,故作镇定的说道:“陛下,老奴只是天气寒冷,有些寒颤罢了,老奴就是再服侍陛下几十年也是可以的”
“那就好”永淳回头看了赵博一眼“哪天觉得撑不住了,朕就允许你风风光光的回乡享福,现在朕还真的离不开你”
“老奴在陛下身边就是最大的福气,只要陛下不嫌老奴碍眼,老奴就一直服侍陛下”赵博趁永淳看不见,慌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平复了一下砰砰乱跳的心脏
梳理完毕,永淳推开门,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几分,原本凌乱飞舞的雪片变成了轻盈稀疏的雪花,但是同样的洁白,同样的美丽
看着外面的风雪,永淳有些发呆,赵博慌忙把披风给他系上
“陛下,外面这么冷,快回来吧”
“聒噪,朕当年在雪中舞剑,罗裳给朕抚琴,朕在大雪中连干了三大碗酒,那是多么畅快,根本没有一丝寒意,这点小雪,怎么能算上冷”
永淳露出微笑,仰头看向天空,突然又敛去了笑容“罗裳……罗裳”,他轻轻的呓语,谁也听不清
“每年冬至,朕都要画梅花,往年冬至下雪也不多,今年定要画出雪中梅花的佳作来,赵博,传令下去,咱们去望梅园”
赵博无奈,也知道这是永淳的习惯,看这雪也渐渐小了,就安排人准备东西过去望梅园
不同于永淳去其他地方,都是浩浩荡荡的队伍,永淳去望梅园作画最讨厌人多,所以每次都是最多十几人,赵博让人先一步过去准备火炭笔墨等物,免得皇上去了还要枯等
等安排了人,赵博的精神都有些跟不上了,他毕竟已经六十余岁了,忙碌了一生,身体渐渐不堪重负,就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身体发虚,心口有些寒意
“老祖宗,孙儿刚才做了个水袋,知道老祖宗有心口疼的毛病,特地给您送来”一名小太监小跑着来到赵博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鹿皮水袋
“你是谁,咱怎么没见过你!”赵博并没有接过水袋,反而冰冷异常喝道:“咱家何时说过心口疼,用你来讨好!”
那个小太监慌忙跪下:“孙儿名叫张东恩,平日负责打扫御书房,今日本不该出现在飞霜殿,负责在殿外候着的李卫城身染恶疾,又赶上大雪,他实在起不来才让孙儿待上一晚,祖宗身体一直健朗,是孙儿妄自揣摩,孙儿这就下去”
等张东恩抬头赵博才看清这小太监脸上冻得通红,嘴唇发白两手发抖,那鹿皮袋却冒着丝丝白气
“你在外面候了一夜?”赵博突然问道
“是,孙儿只怕陛下夜里醒了没人照应”张东恩低着头回道,赵博又问:“那水袋看起来还热乎着,怎么一晚上还这么热”
“孙儿把烧水壶放在偏房热着,等祖宗来了才敢灌上热水,孙儿晚上不敢用,鹿皮袋虽然保暖,可是管不了那么久,水要是凉了就对心口疼的毛病没用了”
赵博脸色渐渐放松,伸手一探把鹿皮袋揣进了怀里
“御书房这些天确实比以前干净许多,嗯,是个勤快人”说完就扭头离开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御书房每日都清洁的一尘不染,谁敢不用心打扫,可是赵博却说比以前干净,在宫里的人说话从来都是拐弯抹角需要揣摩,这话实际是在称赞张东恩,张东恩听到这话低着头浑身发抖,对着赵博离去的身影连连磕头,他知道今天是赌对了
望梅园离飞霜殿步行约两炷香时间,实际上并不算近,又赶上下雪,永淳且走且停用了半个时辰才到,先一步来的小太监们在留香亭里摆好了纸墨,升起了碳火,桌上还有一壶散发着清香的热茶,见永淳到来立刻有人奉上
喝了一口热茶,永淳凝目观赏雪中的梅花,一片片洁白剔透的雪花落在梅花上,宛如一群展翅飞舞的玉蝴蝶般,洁白的雪和梅花交叠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哪是梅花哪是雪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啊”
永淳赞叹了一句,转头对赵博笑道:“赵博啊,你看这雪落梅花的景色,能否现场作诗一首啊?”
赵博现在冻得浑身打摆子,除了怀里揣着鹿皮袋还暖和几分,心里刚才又称赞了张东恩几句,这情形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做诗
“陛下饶了老奴吧,老奴只懂得服侍人,不会吟诗作对,陛下是知道的”
“哈哈”永淳大笑几声,只是打趣这老人,赵博懂不懂作诗他会不知道吗,只是看见这雪心生欢喜,想要与人共享
“来人,研墨!”
永淳展开宣纸,拿起笔刚要落下,一阵寒风没来由的吹来,他举起左手挡住脸,宣纸却被风吹在了地上,立刻一团污迹沾染了上去
“快给陛下换张纸!”赵博心里大惊,连忙让小太监拿张新纸来,永淳举起握着毛笔的手却迟迟的落不下去,刚才原有的作画的感觉都消失殆尽了
望梅园安静的如同死寂,没人敢发出一丝的声音,只有雪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罢了,定是上天不让朕作画的”
永淳放下毛笔,缓缓走出留香亭,任凭雪落在身上,轻轻闭上了眼睛,这几年他过得说不出的寂寞,可是为何寂寞自己又不知道,阴阴全天下的人都奉自己为主,阴阴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做到
“是了,是因为罗裳,这世上没有罗裳了……”
一阵奇怪的乐声突然响起,永淳猛然睁开眼睛,吃惊的朝乐声的方向望去,这乐曲仅仅响起开头,就让他的心如雷击,这曲子那么悠扬婉转,又那么让人痛彻心扉,只是片刻就让他彻底沉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