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骏稽重提昔年旧事,把上任左贤王之死归咎于大月氏。
匈奴人的意思很明显,我不再追究你袭杀本部储副之事,昔年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但我要打大月氏,如果你继续与大月氏结盟,并帮助大月氏阻御我们的攻击,那我们之间的停战约定就不再有效。
宝鼎故作沉yín,然后也是旧事重提。大月氏和我大秦有几十年的盟约关系,大月氏的公主还是我皇帝陛下的后妃,正是因为这种亲密关系,当年我才出使河西,并与大月氏王联手击退了你们的攻击。
宝鼎的回复让左贤王骏稽大为羞恼。很明显,大秦绝不会因为与匈奴人停战就废弃与大月氏的盟约关系,更不会任由匈奴人攻击大月氏。换言之,匈奴人必须给大秦以足够的利益做为交换,否则大秦就不会放弃河西。
骏稽倒是爽快,直接问,你需要什么条件才会放弃对河西的支援。
宝鼎想了一下,毫不客气地问道,“左贤王能否代表大单于做出承诺?”
骏稽不假思索地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宝鼎目露迟疑之sè,权衡自己接下来的话能否打动骏稽。
在他的记忆里,蒙恬北伐的时候,匈奴人的大单于还是头曼,也就在这前后,大月氏也击败了匈奴人,迫使头曼把自己的儿子冒顿送到河西做为人质。随后冒顿逃出了河西,并在数年后杀死头曼,夺取了大单于之位。
按照大漠上的继承法则,兄死弟继,冒顿实际上没有继承大单于的资格,所以冒顿若想成为大单于,不但要杀死他的父亲头曼,还要杀死头曼的一帮兄弟,尤其是储副左贤王更是必杀之人。
匈奴人的历史会不会因为中土历史的改变而改变?野心勃勃的冒顿是否如历史上一样杀死他的父亲头曼,夺取大单于之位?如果匈奴人的历史没有发生大的改变,冒顿还是以血腥而残忍的手段夺取了大单于之位,那么眼前这位左贤王还能活多少年?
宝鼎张开五指,“五年时间,在未来五年之内,你们的战马不允许靠近我边塞百里之内。”
左贤王骏稽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凝重之sè。
停战五年,这个条件太简单了。正是因为太简单了,左贤王骏稽才不得不思考这个条件背后所隐藏的东西。
停战五年,五年内大秦不给予大月氏任何援助,作壁上观,任由两虎相争。
匈奴人必须在五年内拿下河西,而大月氏会拼死坚守,一旦匈奴人未能在五年内拿下河西,那么接下来他们根本不是大秦的对手,他们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退回到遥远的大漠深处,把整个河套地区拱手相送。
如果再想得深一点,那河西大月氏也完了,也将彻底沦为大秦的附庸,甚至直接被赶出河西,远逃西域。
当然,这是基于匈奴人在未来五年内都没有攻克河西的猜测上,假如匈奴人如愿以偿拿下了河西,那整个南北局势就有了根本xìng的改变,匈奴人不但可以继续南下入侵中土,还可以深入西域,横扫西域二十六国。
匈奴人有信心在五年内拿下河西,但大秦人是否会信守诺言,让匈奴人如愿以偿?
现在匈奴人必须做出选择,以整个河套地区做为赌注来进行一次豪赌。
=
宝鼎也在进行豪赌,而他的赌注更大,是整个帝国的存亡。
帝国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中央肯定阻止不了地方势力的发展壮大,而中央和地方的冲突、集权和分封的矛盾会愈演愈烈。等到始皇帝驾崩,这个冲突和矛盾会轰然爆发,帝国将陷入分裂和战乱。
宝鼎已经不再奢望依靠国策的变革来延续帝国的生命,也不再幻想依靠大秦本土贵族来戍卫帝国的国祚,他虽然尚没有完全绝望,但他已经开始布局,开始做好凭借帝国强大武力来平定天下再统四海的准备。
历史上始皇帝在中土统一十二年后驾崩,假如始皇帝如历史一样五十岁辞世,那么距离现在只剩下七年了。
从统一到现在,转眼就是五年,时光流逝的速度让宝鼎非常恐惧,而在过去的五年里宝鼎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让帝国走上生命延续的道路,相反,帝国现在面临的局面比历史上所面临的局面更为糟糕,其败亡的速度似乎更快。
如果帝国如宝鼎所做的最坏的估算一般在始皇帝驾崩后陷入分裂和战乱,那么若想凭借强大武力平定天下,首先就需要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也就是说,在始皇帝驾崩之前,要给匈奴人以重创,要把匈奴人赶到yīn山以北,否则,北军在外寇和内敌的前后夹击下,必定顾此失彼,进退失据,难以为继,更无法帮助宝鼎实现拯救帝国的梦想。
留给宝鼎的时间太少了,他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五年的准备时间了。
=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承诺?”左贤王骏稽问道。
“攘外必先安内。”宝鼎从容笑道,“我大秦刚刚统一中土,需要休养生息的时间以恢复国力。如果你执意要攻击中土,我奉陪,但你必须考虑在我和大月氏的联手夹击下,你能否守住整个河套。”
“我的目标是整个河套,我甚至可以毫不隐瞒地告诉我,我还要拿下河西,唯有如此,我才能把中土的北疆防线拓展到贺兰山和yīn山一线,这样我才能确保中土的安全。而你们若想突破我长城防线杀进中土,必须先拿下河西,唯有拿下河西,对关陇形成高屋建瓴之势,你们才能在南北战争中确立明显优势。”
“我暂时没有能力出塞北伐,但五年之后,我肯定可以出塞作战,与你们决战于河套。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再想拿下河西,无疑于痴人说梦。”
宝鼎轻轻挥手,傲然说道,“我给你们五年时间,如果你们拿下河西,五年后我们决一雌雄;反之,如果你们不愿接受这一条件,继续攻击我长城,迫使我结盟大月氏展开反攻,或者我们三方长久僵持于大河两岸,其形势都对我有利,而对你们则十分不利。”
“总而言之,最终的结果我们都要在五年后决一死战。如果你们答应我的条件,五年后你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肯定地说,你们不但没有一战之力,而且必定败逃大漠。”
左贤王骏稽勃然大怒。武烈王盛气凌人,秦人更是骄横跋扈,竟敢如此轻视对手,欺人太甚。
但他忍住了,咬牙切齿地忍住了。
武烈王说得没有错,目前局势对匈奴人的确不利。中土富裕,秦人统一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必定更加强大,即便匈奴人持续攻击,但秦人损耗得起,而匈奴人却损耗不起,最终必定被秦人活活拖垮。
大单于和单于庭之所以要以猛烈攻击来赢得秦人的停战议和,正是看到了不利之处,试图以双方的议和来破坏秦人和大月氏的盟约,继而拿下河西,在南北战争中抢占先机,确保将来匈奴人可以顺利杀进中土。
武烈王有骄横的本钱。我给你五年时间,让你去打河西。你打下来了,实力更强,我们决战,但你打不下来,与大月氏两败俱伤,那对不起,你滚蛋吧。你在五年时间内连一个小小的河西都打不下来,你还拿什么打中土?
这是赤-露ǒ-露ǒ的蔑视,根本没把匈奴人放在眼里。
“在你看来,这是我故意设下的陷阱,以便让你们和大月氏打个两败俱伤,然后我出塞捡便宜。”宝鼎脸上的嘲讽之sè更浓,语气更是不屑,“我坦诚地告诉你,这的确是个陷阱,但问题是,你跳也罢,不跳也罢,五年后我们都要决一死战。你跳下去了,五年后尚有击败我的可能,而拒绝跳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五年后你必败无疑。”
宝鼎微微一笑,“左贤王,你敢不敢跳进我的陷阱?五年后,你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