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滔滔下诏让蔡确自己解释,蔡确也上书为自己申辩,将诗作的过程写得非常清楚。
苏油、范纯仁、苏元贞上书认为这些诗文和从蔡确事后的自辩来看,蔡确本来就是吟咏山水,没有诋毁朝政的意思。
苏油更是以乌台诗案为例子,说明诗人寄兴启赋,乃是常态,反倒是台谏小题大做。
太皇太后言为师则,行为世范,动静皆合礼仪,升降皆依制度。
临制以来刷新朝政,爱惜人民,虽辽人有水旱饥馑,也难免伤怀动容,命边州妥为收治,岂是武则天可比?
虽亲私如二王、公绘,但有小过,即行黜罚,可谓大公无私,不偏不坦,岂是武则天可比?
礼敬元老,奖拔仁臣,爱行宽政,减免天下欠逋,这是武则天能做到的?
太皇太后与武则天,相去不啻天壤,如果因为太皇太后临朝称制,就连讥刺武则天都成了忌讳,这是将太皇太后看成什么了?
以太皇太后的心胸、仁德、品行,会连这个都忌讳?
苏轼也远在京师大学堂上书,认为蔡确固然是小人,但是吴处厚同样是小人,小人之间使用这样的手段相互坑害,希图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本是常态,本就是小人的惯用伎俩。
可是要是正人君子也跟着起哄,就是中了小人的圈套。
然而更严重的,却是此举会打破朝堂本来的清宁,给后世创下以文字罪臣的坏榜样。
这却又是小人无所顾忌,而君子不得不忧惧之处了。
但是台谏依旧愤怒,认为蔡确的罪状显明,不用申辩,甚至指责有大臣在包庇他。
刘安世上书:“确不知图报,犹怨望作为诗什,辄敢谤讪,罪状显着,法所不赦。
陛下以天地父母之德,不忍加诛,俾全要领,已出再生之赐。
谓宜投诸四裔,以御魑魅,而尚玷卿列,中外之论,皆谓失刑。
臣闻赏罚者人君之大柄。伏惟太皇太后陛下保佑圣躬,恩德隆厚,而确恃逆不道,妄有诋斥,人神之所共怒,覆载之所不容。
今来责命太轻,未厌舆议,非惟央釭宗之意,亦恐伤陛下孝治之风。
伏望圣慈更加详虑,更行窜殛,以慰人望。”
这个角度相当清奇,意思是如果纵容蔡确诋毁高滔滔,那么赵煦童鞋就是“不孝”,大宋以仁孝治天下,这招完全可以将蔡确置于死地。
范纯仁、王存、吕大防、刘挚认为蔡确本已贬罚过重,朝廷刚刚复其学士,就算要罪,也不能如吴处厚一般,搜罗文字成罪。
丁未,高滔滔出旨,让苏油觐见。
苏油如今算是体会到了司马光和吕公著等大佬在前头顶着的好处,台谏这番作为,实在是牵扯了宰相太多的精力。
天气开始变热,杭州最近传出疫情,让苏油高度紧张。
他对谁都信不过,而且疫情当中派谁去都不合适,正好他也要请见高滔滔,准备让苏轼带着医学院的人才奔赴杭州。
来到偏殿,高滔滔与赵煦都在,苏油问过起居,方才问道:“未知太皇太后相召,所为何事?”
高滔滔不答,反问道:“近日奏事,见明润有忧色,是吕公去后,朝政上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苏油赶紧欠身:“劳太皇太后垂询,是臣失职了。是这样,杭州府奏报近日有疫病流行,知州杨绘又受王永年案牵连去职,臣想让子瞻出知杭州。”
王永年本来是个商贾,因为娶了宗室之女,得右班典殿直,兼汝州税。
后来王永年想要回京城,便委托之前结交下的汝州知州窦卞帮忙,窦卞便找到了杨绘。
杨绘是大名士,大词人,当年赵顼的翰林学士,后来做到知谏院。
杨绘是出名的热心肠爱帮忙,石薇怒杀驸马府车马的时候,是杨绘第一时间赶到赵顼身边,与吕惠卿硬怼,拖延到王中正赶来奏报实情,保住了石薇的声名。
不过杨绘这回倒霉,本来又是帮窦卞个小忙,给王永年谋到一个监金耀门书库的差遣而已,没想到因此牵连进一桩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