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楚河宛若玉带般在大草原上静静地流淌着,河岸边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翠绿的嫩草丛中,将整条楚河装扮得分外地妖娆,当然了,此楚河并不是楚河汉界的那条楚河,而是源出天山北系的一条大河,纵贯整个肥沃的楚河平原,是西突厥汗国中最富饶的所在之一,其富庶程度仅次于那拉提草原,尽管连年的战乱,又恰逢大旱时分,然则楚河流域依旧是一派的生机勃勃,西突厥新汗俟斯萨度设的狼帐老营就设在楚河平原的伊塞克湖南岸的泰尔斯山脚下。
战乱归战乱,生活哪怕是苦了些,可总还是得继续——自打去年十月阿史那瑟罗所部被西突厥前大汗乙毗咄陆击败之后,楚河流域便没了战事,尽管聚集在此地的四大啜及各附属小部落中的男丁大多被西突厥新汗俟斯萨度设征调到了清水河前线,各部族所余下的妇孺老幼们却也没能闲着,无论是放牧还是制作羽箭等后勤辎重都不是件轻松的活计,沉重的生存压力将西突厥汗国的子民们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几十万人每日里的辛勤劳作也就只够勉强糊口的,别说一般的平民了,便是那些各部落原本高高在上的头人们也都是在苦苦地熬着,就指望着前线能传回捷报,以结束这场令人窒息的战乱,只可惜他们等来的不是前线的捷报,而是来自后方的攻击——贞观十八年四月二十三日,绍武九姓国中的康国、安国、曹同三国联军五万余众突然从康国杀出,一路横扫西突厥各小部族,于贞观十八年四月二十七日已然杀到了西突厥狼帐所在地的泰尔斯山脚下。
骤然而起的战火令整个楚河平原彻底陷入了恐慌之中,无数的难民蜂拥着向狼帐所在地奔逃而去,而三国联军也有意纵容这等疯狂的逃难气息——大军所过之处,牛羊马匹全部席卷一空,却不滥杀那些哀痛而又惊恐的部落之民,只是一味地驱赶着身无长物的难民们一路向泰尔斯山挺进。十数万惊恐万状的难民之到来,顿时令原本就已是人心惶惶的泰尔斯山老营彻底陷入了慌乱之中,士气低落尚是小事,几近二十三万张嘴要吃饭才真正成了勒紧狼帐的脖子之枷锁,随着三国联军的逼近,是战是降就成了各部族权贵们迫切需要决定的头等大事,在这等惊恐与不安中,一场议事大会就在留守老营的汗庭右狼帅屋利啜的主持下召开了。
“狼帅,打罢,那群狗奴才也欺人太甚了,奶奶个熊的,前些年还跪着给老子们上贡,如今竟敢打上门来了,打他个狗娘养的!”
“还扯甚子老皇历,打?打个屁,咱们如今就剩这么点人马了,怎么打,还是赶紧向大汗求救的好。”
“放屁,大汗远在清河,等大汗回了师,我等早成干尸了,还是赶紧撤的好。”
“毬,往哪撤?没了老营,大家伙拿啥还抵挡那群龟孙子,还是先守为上。”
……
果然不出屋利啜所料,这会压根儿就没有召开的必要,这不,才刚开会呢,满大帐的各族权贵们就乱哄哄地吵了起来,说啥的都有,可就是没人拿得出个合理的战略来,无论是说要守还是要逃,全都是嘴上功夫,没点实用的东西,这令屋利啜气恼万分,却又无可奈何——自百叶河一战中侥幸从唐军的追杀中逃出生天之后,屋利啜的胆气便被打没了,对于俟斯萨度设联络薛延陀与唐军对垒之举屋利啜是坚决的反对,在他看来,与其降了薛延陀,倒不如内附大唐来得实在,他并不看好薛延陀此战的前景,哪怕薛延陀的兵力足足是唐军与阿史那瑟罗联军的两倍还有余,可屋利啜也不以为薛延陀能胜了此战,怎奈俟斯萨度设一心要报杀父之仇,压根儿就听不进屋利啜的劝告,这令屋利啜失落至极,索性假借百叶河一战中受伤未愈的名义,不随军出征,俟斯萨度设也不敢过分强迫这位唯一从百叶河一线逃回来的宿将,也就顺水推舟地任命屋利啜为汗庭留守大帅,总揽后勤供应之重任。为了整个西突厥的生存,屋利啜尽管不满意俟斯萨度设的决断,可还是尽心尽力地主持着大局,将后勤辎重源源不断地向清水河前线调集,然则,屋利啜却没想到清水河一线尚未开打,康国等三小国竟然会趁此机会突然大举挥军进攻,在这等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屋利啜亦跟那帮子乱吵乱嚷着的权贵们一般,全然没了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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