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六月三十日,晴,天热得很,火辣辣的艳阳高高地挂在天际,将酷热毫不容情地洒向大地,就算是号称最耐热的胡杨树此际也被热浪烘烤得枝条低垂、树叶卷曲,无论何人,只要是不曾以厚布遮头,只消在烈日下稍一露脸,一准能被晒出水泡来,在这等酷暑中,自不是交战的好时辰,无论是城外的唐军还是城中的三国联军,都无意在酷暑中重燃战火,城上城下倒也彼此相安无事。
酷暑是难耐了些,可于阗国王伏阇雄的内心里却巴不得这天气再热上几分,最好每天都是如此个热法,倒不是伏阇雄不怕热,说实在的,习惯了酷暑有兵盆子降温的伏阇雄实难比寻常人更难耐酷暑的折磨——和田城本就是座小城,又不在丝绸之路的要道上,城中人口大多以采矿工人为主,富户不多,能备得起冰盆子这等奢华之物的就更是一个都没有,而当初兵败塔瓦库勒湖之际,伏阇雄却压根儿没算到己方会败得如此之惨,更不会意料到自己的老巢会被唐军给抄了,自是不可能提前在和田城中备下降暑之物事,这几天来的酷热着实将伏阇雄折磨得有些子困顿不堪,再加上忧心战事之故,更是吃不好睡不下,然则,若是能凭着酷暑的帮忙,暂缓唐军攻城的时间,哪怕是再多热上几分,伏阇雄也欢迎得很,在他看来,这酷热最好能一直持续下去,能拖到七月中旬和田河彻底断流之际,到那时,一切就将会有所不同了。
正面击溃唐军?伏阇雄早就不抱此等希望了,很显然,他同样不指望周边国家还能派出援兵来解救和田之危,更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龟兹王那班那轻飘飘的许诺上,他只是希望能将战事延续到和田河彻底断流之际——在伏阇雄看来,龟兹王那班是头老狐狸,断不会看不出唐军下一个目标便是他龟兹国,更不可能傻到以为李贞此次还会看在明月公主的份上放过龟兹,其之所以迟迟不曾对唐军后方大动干戈,不过是再等罢,等的就是和田河彻底断流——只消和田河断了流,安西唐军主力就无法走和田道回交河,而无论是改走且末,绕玉门关而行,或是绕疏勒而行,没个半年多的行军根本无法赶到龟兹国,一旦如此,没了安西主力唐军的威胁,龟兹王势必就能腾出手来,在安西兴风作浪,到了那时,若是唐军尚未攻陷和田的话,伏阇雄或许能有一线的生机,说不好借着唐军心慌意乱之际,来个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是故,伏阇雄是不介意战事拖延下去的,尽管对此事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然则,已是走投无路的他,除了这等渺茫的希望之外,又还能有别的指望么?
戌时将近,太阳缓缓地向了低平线沉了下去,最后的余晖将天边为数不多的几朵白云渲染得分外的妖娆,酷热的气温渐渐降了下来,难熬的一天总算是要过去了,没见唐军发动攻城的守军官兵全都暗自松了口气,伏阇雄自也不例外,刚想着传令下人去备晚膳,却猛然听到城守府外传来一阵响过一阵的喧哗声,顿时恼了起来,一声断喝道:“来人,去看看是何人在外头如此喧哗?”
伏阇雄这些天心情不好,可没少拿身边人发作,此时见伏阇雄又有了暴怒的迹象,一帮子身边的亲随自是不敢怠慢,不数息便有一名内侍匆匆走进了书房,面色紧张地禀报道:“禀陛下,是疏勒人在外头吵着要接回赫尔萨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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