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正酣之际,一名身着奴仆服饰的青年汉子突然急匆匆地从阁外行了进来,似慢实快,也没见此人如何动作,仿佛迈步间便已穿过了场中的歌舞,站在了王乾的身边,躬着身子,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哦?好!”原本如同泥塑菩萨般的王乾猛然抬起了头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嘴角一弯笑了起来,但见其腰腹一用力,人已霍然而起,也没管身边那些个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美女们的惊讶之意,低头大步走出了阁去,径自来到铃兰楼的大门厅堂内站定,也不开言,就这么笔直地站着,一副迎候贵宾驾临的样子。须臾,一辆破旧的牛车由着一头老得简直快没牙的老牛拉着,慢慢悠悠地从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穿了过来,径自拐上了铃兰楼所在的僻静巷子。
马车在西域一点都不稀罕,哪怕是再豪华的马车也都能瞅见,可牛车就少有了,似驶来的这辆牛车般破旧的那就简直是怪物一般的存在,不说那头老牛老得连进屠宰场的资格都没有了,便是那车厢处处打补丁的样子就够寒碜人的了,更可笑的是那名赶牛车的车把式竟然还是个黄土都埋到了脖子根儿的老头儿,头上的白发不说没有,也就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而已,再配上一顶/破得满是补丁的小帽子,说有多滑稽便有多滑稽,至于车厢前头那块满是补丁的帘布虽说洗得倒是蛮干净的,可怎么看怎么像是块擦脚布,简而言之,这牛车简直就不是人该用的玩意儿,别说行驶到铃兰楼这等豪华的场所了,便是走在大街上也是丢人现眼的货色,可说来也怪,一起子早已站在铃兰楼大门口迎候着的龟奴、小二之流的人一见到这辆牛车不但没有露出丝毫的鄙夷之色,反倒人人都弯下了腰,脸上全都露出了献媚的笑容,至于伊吾首富王乾的反应更是出人意料——牛车还没停稳呢,王乾那胖大的身子便已经窜出了铃兰楼,脚步不停地跑到了牛车前,满脸子全是讨好的媚笑,却不敢开口,只是垂手等着车中之人走下牛车。
“来福,这就到了么?”牛车刚停,车中便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让人一听便有种说不出的做作之感。
“老爷,到了。”老车把式来福将手中的长鞭子收了起来,侧转了下身子,一副极为躬谦的样子回了一句。
“哦,好,那就下车罢。”车厢里那人拖腔拖调地吩咐了一声,来福忙不迭地点头应是,而后伸出一只满是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破得一扯便能扯烂的门帘子卷了起来,一只穿着木屐的脚从车厢里伸了出来,而后是手,接着,一颗头戴着文士巾的脑袋露了出来,那白净的脸上有着一双狭长的眼、唇上两撇小胡须、颌下三绺长须随风轻飘,再配上身上一件宽松的白袍,咋一看倒真有几分出尘之意,这人正是伊州刺史王栓。
“使君驾临,小人迎接来迟,还请使君海涵则个。”王乾不等王栓发话,忙躬身行礼,很是恭敬地说道。
“哦,是老弟啊,呵呵,好些天不见了,还是那么富态,好啊,呵呵,似某这等怎么也胖不了的人走在老弟身边可是压力不小啊。”王栓与王乾极熟,下了牛车,抖了抖大袖子,随口便开起了玩笑,丝毫也没有一点身为州刺史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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