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李世民待长孙无忌如同兄弟一般,若非大庭广众之下,甚少让长孙无忌行此等君臣大礼,彼此间说话也随意得很,可今日不但让长孙无忌在殿外久候,而且任由长孙无忌跪伏于地,却许久都没有叫起,只是不发一言地看着长孙无忌,脸上虽无喜无怒,可眼神却是锐利如刀,那等强大的气势,压迫得长孙无忌心头发/颤,更是不敢抬头与李世民对视,只是将身子压得极低,肥胖的身躯趴在地上,如同一砣肉山一般,那等苦楚也只有长孙无忌自个儿知晓了。
“平身罢。”沉默了良久之后,李世民总算是开了金口,只是声线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倦怠之意。
“老臣谢陛下隆恩。”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君臣相处数十年了,对李世民的性子可谓了如指掌,听得李世民如此开口,便知道自己算是已无大碍了,忙不迭地磕了个头,起了身,垂手立于殿前,摆出一副聆听圣训的架势。
“辅机,尔与朕是总角之交,朕能登大位,全赖卿之功也,这一条朕始终记在心中,无时不忘。”李世民扫了眼长孙无忌,缓缓地开口说道。
长孙无忌一听李世民说起自己往日之功,顿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再次跪倒在地,恭敬地回道:“陛下谬奖了,陛下乃圣明之君,直追尧舜,臣不敢居天功为己功……”
“辅机不必如此,朕之所言出自肺腑,论及本朝诸臣,断无人居于卿之左者。”李世民虚虚一抬手,示意长孙无忌平身,淡然地说道:“卿乃朕之肱股之臣,说是朝中顶梁柱也不为过,爱卿之所奏,朕莫有不许者,先前朕之诸子争先,卿劝朕立稚奴,然稚奴潺弱,似不能自立,如之奈何?”
一听李世民话中微露换太子之意,长孙无忌的头嗡地一声便炸开了——当初诸王夺嫡正急,诸大臣各有拥立,然李世民却属意李治,此乃是不宣之密,长孙无忌之所以会坚挺李治,不过是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办罢了,可到了头来,李世民这么轻巧的一句话就将责任全都推到了自个儿头上,饶是长孙无忌素日再沉稳,到了此时也沉不住气了,偏生还没处叫冤去,更麻烦的是李世民此时说起此事,必然有着深意,长孙无忌心慌意乱之下,又哪能猜得透彻,心急之下,额头上的汗立时如同涌泉般滚滚而下,好在长孙无忌一生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并非侥幸爬上高位之辈,倒也还能稳得住神,对着李世民一躬身回道:“晋王仁厚,守文之良王,且举棋不定则败,况储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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