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女桑青丘皆为所动,卸甲见兀不言并不言语,稍待片刻,朗声再道:“城主,青山不在,恩仇无依!”
言罢,眼风一扫,青丘立时会意,携女桑向前,三人齐道:“城主三思。”
不过半晌,兀不言一笑,缓道:“弄宫主,倒不知有何良策?”
弄无悯轻笑,挑眉环视堂下三人,方道:“兀城主手眼通天,连我知日宫内亦有眼线,若要传递讯息,自非难事。”
女桑闻言,面上一紧,暗道:这知日宫主,仙气内敛,功法卓然,不过一眼,竟似洞若观火,果是大敌。
兀不言心下暗暗琢磨,少顷接道:“宫主之意,不言心明。只是不知,欲得何人相助?”
弄无悯下巴微抬,应道:“天助自助,天戕自戕。”
兀不言一笑,拊掌道:“果是良策。如此这般,与你我皆无瓜葛,甚妙!”
恰与此时,众人皆感洞内憋闷,兀不言暗道一声不好,心知那白澒渐重,悄道:“弄无悯,你竟将廾目引至此处!”
话音刚落,已化黑烟,飞出不言堂。
众人皆出,见黑蝇扑面,白雾大盛。
廾目颅首仍以蝇身相托,腾于半空,见面前数妖,正前方一团黑气,不见形貌,又再侧目,见弄无悯负手一旁,实难轻视。
“贤孙,原跟愚城亦有交情?”
弄无悯阖目淡笑,应道:“托福仙君大驾,两宫交情弥深。”
廾目正视兀不言所化黑气,嘲道:“愚城城主这般待客之道,失了主人气度;竟连真面目亦要掖藏。”
兀不言笑道:“请之为客,尊而为宾。阁下这般,还欲把酒言欢不成?”
廾目抬臂,蝇声大作:“仙妖一路,沆瀣一气。”
弄无悯仰面,瞧一眼兀不言,缓道:“仙君过誉。不过与兀城主笑泯恩怨,同仇敌忾罢了。”
“若当真弥笃,怎要引我至此?”
“何须离间?”弄无悯一言,举重若轻。
廾目闲构之心不死,又道:“贤孙故露行踪,无非为解知日宫之困。”
兀不言笑噱,却不言语,心中暗道:且看你弄无悯如何应对。
弄无悯嘴角一勾,拱手道:“无悯至此,原因仅一。”话音未落,弄无悯陡地平伸两臂,旋即腾空,与廾目正对,两腕稍转,惊见左右飞至二峰,均过百丈;弄无悯手掌稍抬,口唇微动,那两峰立时炎火加身,彤彤色重。
弄无悯阖目,两臂前推,便见那两座火焰峰仞直对廾目蝇身而去。
廾目轻笑:“雕虫小技。”言罢,黑蝇纷飞,避让有序,转眼躲过袭击,仅有些许为炎火所灼,瞬时又聚于一处。弄无悯抬眼,面色淡然,甩袖刹那,两峰净消,化了万千火点,缓缓落地。
“知日宫遥遥华胄,无悯性子总归拘束;然兀城主脾性跌荡狂放,不拘小节,在愚城一战,总归恣意洒脱。”
青丘闻言,掩口娇笑,心中却道:早知知日宫金玉满屋,富丽辉煌,而愚城裘褐遍处,茅屋采椽,恐是心疼你宫内值钱物什。
兀不言仍是不应,暗道:弄无悯于我愚城对敌,若我旁观,反显无能。只是,见其刚刚施力,未得尽出。兀不言思及此处,又嗅得周边白澒气味稍厚,转念便已明了:无怪他弄无悯要来我愚城邀战——白澒遇热而化,毒性倍之,我愚城阴气强盛,寒气迫人,到得此处,阴阳相畏相杀,倒可消解些许。
“贤孙,仅得如此?”
弄无悯轻拂外袍,应道:“兀城主眼前,无悯不便卖弄。”言罢,退立一旁,面色不改,倒似事不关己。
青丘不禁朝弄无悯方向踱步,笑意盈盈,全然忘却廾目大敌,心中唯一声絮絮:面俊逐睛,语俊耸耳,知日宫主,当真无双!
话分两头。
无忧为弄无悯以定身法定于愚城一处死巷角落,眼见弄无悯孤身赴会,心中难安,不断计较:却不知这定身法是否需得无悯亲解,若是再行灵引,使得可否?
正自思量,无忧见巷口一人缓步上前,此人面不出众,服饰亦是简朴,打眼看来,寻常之至。
此人似察无忧所在,径直踱步巷尾,站定,眼神四顾;无忧不知敌友,屏了呼吸,又再调息,轻缓心脉,以不变应之。
半晌,此人回身,见身后无人,方轻声问询:“无忧小姐,无忧小姐?”
无忧心中暗道:果是露了行迹。只是,以无悯之能,怎会为来人所查?无忧不应,心下波澜反复,若是敌非友,当下难抵,怎得脱身?
来人见无忧不应,抬臂前伸,似是认定无忧必在此处,以手探之。
无忧心焦,却无他法,又听得此人再道:“仅生一寸心。”
无忧挑眉,继而阖目,长叹口气,停了半晌,缓道:“可堪万斛金。”言罢,无忧薄怒:“既知暗语,何不早言?”
来人挠头讪讪:“惊扰小姐,属下之失。”少顷,接道:“知日宫主功法忒厚,属下难见小姐所在,可否请无忧小姐明示?”
无忧叹道:“正前二尺,左移四寸,反身背对,后退半步。”
来人依言而行,又闻无忧轻道:“举臂向后,背我前行。”
来人这方探上无忧,使力将之背起,笑道:“此举甚好,即便他人得见,不过以为我负手踱步罢了。”
无忧挑眉,少顷,问道:“姓甚名谁?”
来人爽朗一笑:“万斛楼,桥玄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