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睑沉如铁,漏夜长似愁。
半个时辰后,无忧身子陡地一颤,目眦一紧,方查已是不知不觉盹着了。
“无悯?”无忧启唇,四顾轻唤。
“夫君?”
无忧惴惴,忧心如捣,疾步上前,待近那莲池,这便探身,见池水墨色,嗅莲香扑鼻,池下悄无声息,毫无异样。
无忧见状,心下更紧,沉声自道:“无悯只身入池,怎得半晌不归?”话音方落,挠眉嘬腮,不知所以。又待半刻,无忧终是不耐,长纳口气,阖目暗操驭水诀,齿唇开阖之际,耳内却闻窸窸窣窣之声,无忧吞唾,凝眉见月华似雪,直映得池水泛白,再观那滴血莲花,莲瓣片片落,着水转赤,宛若泣血;不消半柱香功夫,莲香无处,鼻下满是腥气。
无忧惊心,百脉之内,寒血凝立,不得周转;提气贯喉,哑声疾唤:“无悯?无悯何在?”恰在此时,莲池池水翻滚沸溢,汩汩之声不绝,无忧缓退半步,结眉裂眦,几已忘息。
在其身前不足一丈,陡现一龙,周身火炽,引身直上——其长岂止百丈,其啸裂月碎星;在其尾后,得一人影,灰袍金冠,未见半点水迹,此人,若非弄无悯,便无旁人。
无忧抬臂掩口,感那天龙华光耀目,几要将其目珠灼噬,然见弄无悯在后,无忧眨眉亦是不敢,仰面之际,却见那天龙弯身,龙头朝下,反往弄无悯所在而去。
“无悯!莫要大意“无忧一言未尽,已见那天龙龙角若利刃前突,龙身急缩,迅指不过五六尺模样,透穿弄无悯胸膺,当心而过!
无忧尚不及反应,却见弄无悯动亦不动,拊膺呕血;那天龙再近无忧,鼓吻奋爪,口内竟是丝丝之声,腥臊之气直扑无忧面颊。
“无无悯”无忧呆立,一时不知进退;紧睑清眶,急泪夺目。无忧稍一摇眉,又再细观,竟见那天龙额前,匍一怪物:大小不足手掌,形如小蟾,周身脓肿,顶上一角。
“角角蟾?”无忧纳气亦是不能,见那角蟾鼓腮挺肚,声若擂鼓;天龙闻声,立时得令,龙尾横摆,如振如怒。
无忧见状,即刻闪身,踮足飞退,险避一击;抬眉却见那二兽志不在此——龙身直竖,重化原形,呼啸间波涌云乱,直冲天际;然那角蟾,却是一跃,自龙额而下,伏于无忧足侧,呼气起伏,尤显怡然。
无忧手掌微颤,单臂一抬,便要驭气飞身,一探弄无悯伤情,孰料须臾之间,天龙返身,无忧耳内轰轰,身子已是不稳,却见那角蟾立增千倍万倍,巨口一开,便将那天龙吞下,少待半刻,闻吱吱咕嘟声相接,无忧呼气不迭,心下脑内喃喃不止:凶兽殃毒!凶兽殃毒!
角蟾似有所感,鸣声若运雷;无忧见状,恤然不动,控指而不能,心下弥虚弥怳,既忧自身,又虑弄无悯,寒毛悚栗,眼见那角蟾巨口一张,目前昏黑,恐是须臾入其腹,万事俱休。孰料那角蟾诈奸,虚晃一招,却又陡以前爪撑地,借力反弹,近了弄无悯,这方呼呼吐气,倒似嗤笑。
无忧单掌一支,纵身而起,倾身不及动作,已见那角蟾巨齿上下,咯吱咯吱将弄无悯生生咀碎,躯干四肢散布,冠落垂髾,灰袍尽为浓血所染。无忧瞠目,耳内闻一轻音,倒似杯碟落地之声,心下痴呓:无悯此定是无悯之计,定是思忖之时,定睛却见角蟾近前,口齿一阖,立时再开,口内早失弄无悯踪影;那角蟾怪叫数声,尤显得意。
无忧惊见弄无悯尸身为那角蟾一啜即散,心下再不多惶,反是沉气,脑内无思,体内无觉,唯感开天之山自基而裂,寸寸碎,眨眉之间,峻倾而天覆——聪明眩曜,心无所依。
那角蟾似查无忧心下情状,两目开阖,片刻腾跃而起,巨口再开,真真有吞日衔月之势;无忧中心劳伤,全不相抗,阖目冥冥,面上反见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