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命吧。
“好热闹。”李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院中。
周小昆与孙陆禅连忙起身,作揖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好好好。”
李先生微笑点头,扫了一眼那玉石,便说道:“玉簪三支,玉佩三支,印章五枚,步摇一支,边角料又可做棋子一副。”
四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李先生是什么意思。
周小昆最先回过了神,他说道:“棋子赠先生。”
“善。”
李先生笑着点头,然后便捡起一边的筐,再将玉石放入其中,拎着便离开了。
齐金乌愣了很久道:“我说弟,李先生不会带着我们的玉石跑路吧?”
“自然不会。”
周小昆摇了摇头,他能够看出李先生的不同寻常,甚至知道李先生看出自己的根脚了,更知道李先生是为纯儒,自然不会做偷盗之事了,而拿走玉石,便是送机缘给他们四人。
孙陆禅皱眉看向周小昆道:“周木头你说,李先生是不是绝非常人?”
“谦谦君子。”
周小昆笑了笑,然后说道:“喝酒吧,过些天李先生就会送我们一份大礼了。”
孙陆禅若有所思,而齐金乌是个没心眼的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其实齐金乌也不是没有心眼,他就是懒,什么事情都懒得多想,尤其是信得过的人。
就比如周小昆指着一坨粑粑说这东西好吃,那么齐金乌就会一口不剩的吃了,前提是齐金乌不知道粑粑是啥东西。
其实少年人的感情是最干净澄澈的,所以周小昆也格外珍惜。
哪怕是孙陆禅这人的心性其实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他还是珍惜眼下的情感。
喝了一个大醉酩酊,然后三个醉醺醺的少年合力将也醉醺醺的少女给丢在火炕上了,他们三个再用了老大的力气才铺好了一张席子在地上,然后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高大的齐金乌睡在正中,两面肩膀一面躺着一个少年。
其实结拜的时候周小昆的年纪是比齐金乌大的,但是齐金乌说了,你太干巴了还要我保护你,所以你当弟弟我当兄长。
而刚刚酒过三巡的时候,那孙陆禅没有赶上第一波结拜,死缠烂打又结拜了一次,而且非常不要脸的要行二。
没法子,周小昆当了老三,然后是稀里糊涂被拉着结拜的少女是老四。
隔天一早,周小昆醒来走桩,没多久孙陆禅便醒了。
这个货最先醉的,可是发生的事情却记得很清楚,所以见到周小昆后便“咳咳”了两声,然后道:“我说三弟,见了二哥为何不问好?”
“二哥!”周小昆无奈,只能作揖见礼。
没法子,圣人有言,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孙陆禅感觉特别有面子,作揖还礼道:“三弟。”
周小昆在他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抢先道:“二哥请去买早点,三弟饿了。”
“……”
孙陆禅无奈,便只能去买早点。
周小昆丢过去麻绳串着的十颗铜钱道:“用我的钱。”
“你二哥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孙陆禅说道。
周小昆笑道:“与钱财无关,是三弟心意。”
“善。”
孙陆禅点点头,出了院子。
没多久,那少女墨离也醒了,她来到院中,双眸黑白分明,盯着面前的少年看。
周小昆瞥了她一眼,强压下心中的厌恶说道:“既已结拜,今日起你便我们三人最小的妹妹,望你好自为之。”
“墨离记下了。”墨离乖巧的施了一个万福。
周小昆继续走桩练拳,不去理会少女在观察。
墨离忽然问道:“三哥,你为何厌恶我,是以为我选择去做二哥的婢女吗?”
“天性使然,又怎会厌恶。”
周小昆摇了摇头,思量片刻后说道:“我之大道,你之逆途,反言之你的大道便是我之逆途,你我大道相冲,自然会心生厌恶。”
墨离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三哥,若我为人又如何说?”
“其实无所谓了,如今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周小昆说道:“但却要有底线,不可因滥杀嗜杀,不可伤害身边之人。”
墨离又施了一个万福,她说道:“记下了。”
双方就像是在打哑谜,可却完完全全知道对方根脚。
最后醒来的是齐金乌,这家伙是被小笼包的味道叫醒的,而且吃的也是最多的。
齐金乌和孙陆禅是相互看不上眼的,哪怕已经结为兄弟了,但是吃饭的时候却仍然在拌嘴。
而周小昆与墨离只是安静吃饭,是不是被那两个脑子有坑的货给逗笑。
吃过早饭,孙陆禅跑回自家院子取了一套崭新的青色儒衫交给周小昆,他说道:“去岁买来未曾穿过,三弟收下。”
其实孙陆禅是个挺没有的正行的人,可这结拜了,有了兄弟妹子了,他便觉得自己应该像点样子了。
周小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二位兄长,有件事情我要与你们明说,曾经有一位高人说过,我此生不可用外来之财。若是二哥你这儒衫是用自己赚来之前买的,那我是一定会接的,可若不是,便不可接。”
孙陆禅面色有些难看,可随后却还是一笑道:“巧了,购买这件儒衫的钱,是李先生奖励所得,所以料子没有我那些儒衫好,我便没有穿过。”
“那我便要了。”
周小昆立刻接过儒衫,然后作揖道谢,同时道:“二哥,我知道你的身世便是你的伤疤,也不是要揭你伤疤,而是我真的不能用外来之财。”
“我是你二哥,自然不会多想。”孙陆禅笑了笑。
周小昆一笑,便进屋换衣服了。
齐金乌看了看孙陆禅,又看了看周小昆离开的背影,他说道:“三弟应该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你都看得出,我岂能看不出。”孙陆禅翻了个白眼。
他是个被小镇所有人都指着脊梁骨议论的私生子,所以也正如周小昆所说那般,身世便是伤疤。
如果说他刚刚心里没有不舒服是不可能的,但是周小昆能够将此话摆在明面上说,而不是收下儒衫后不穿,这份坦荡他便能接受了。
没多久,周小昆穿着一袭青衫走了出来,头发用半截筷子束着,看上去很有读书人风范。
齐金乌不爱读书,但是看着也羡慕也高兴,读书人永远会被人高看一等。
“大哥,我们就去学塾了,你不可带着妹妹胡闹。”周小昆临行前嘱咐了一句。
齐金乌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好像你是大哥一样,滚滚滚!”
四人一笑,分开了。
周小昆与孙陆禅一路去往学塾,谈的皆是书中内容,又或者是棋盘上的学问。
孙陆禅这个人有一点特别好,他好胜心强,但是输了却不会气馁,更不会恼羞成怒,而是会虚心求教。
当然了,这家伙也是有缺点的,那就是骨子里头有着一股子富贵气,他瞧得上的人便可以一起胡闹,他瞧不上的人在他眼中便都是蝼蚁,而他表面上却又能与瞧不上的人称兄道弟。
到了学塾后,李先生传道受业的同时,也在指点周小昆与孙陆禅下棋,但多数只是看不会多言,而且指点孙陆禅较多,因为周小昆的棋力要远胜于孙陆禅,很多很多。
孙陆禅又一盘投子认输后,他很是不解道:“为何你棋力棋路如此老道?”
“因为你三弟我活了几千年了,自然老道。”周小昆玩笑道。
孙陆禅翻了个白眼,冲李先生嚷嚷道:“先生你看他,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
“你是兄长,要礼让兄弟。”李先生笑呵呵的,永远如沐春风。
孙陆禅无奈一笑,只能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圣人之言,往往是最粗浅的学问,其实就是最值的学习的学问,这也是为什么过去了无数岁月,可论语却仍然是儒家经典。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孙陆禅便一直按照这句话来了解这座天下,而且他坚信这样走下去会有更好的未来。
离开了学塾后,再去找上齐金乌与墨离,四人一起吃了午饭,便打算去抓环眼蛇了。
但是孙陆禅却又半路离开,说是要回去看棋谱,晚间势必要赢周小昆一盘。
对此周小昆也没有任何异议,齐金乌只是鄙视一番后便又兴致十足。
其实河边的环眼蛇并不多,因为人怕毒蛇其实毒蛇也怕人,想要抓更多的环眼蛇,便要进山。
但是周小昆看着那些云雾缭绕的高山,就像是看到了某种禁制,所以便打消了进山的念头,而是提议抓鱼。
其实齐金乌做什么都行的,钱不钱的无所谓,开心最重要。
倒是墨离是兴致最高的,似乎是对鱼最感兴趣。
不过周小昆的运气却是好到了极致,在三个人抓了许多草鱼后,竟然是又抓到了一只尾巴如羽毛一般的金色鲤鱼。
这种鲤鱼在小镇被叫做飞羽鲤,而且还有一个有趣的传说,是说这飞羽鲤是蛟龙后裔,可以化作锦鲤再跃龙门,然后便会成龙。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是飞羽鲤的另一个用途却是人人皆知。
那便是飞羽鲤的尾巴是名贵的药物,甚至是有吊命的功效。
而且飞羽鲤的尾巴在减掉之后,是可以继续生长的。
等于说,如果谁抓到了飞羽鲤,便等于是抓到了下金蛋的老母鸡。
墨离看到飞羽鲤后便开始流口水了,如果不是周小昆在她会扑上去立刻生吃了一样。
周小昆却是摸了摸那飞羽鲤的肚子说道:“腹中有籽,你若想吃以后可以天天吃。”
“极难养活。”墨离提醒道。
周小昆笑了笑,指了指山上道:“据说山上便有山泉,用山泉水便可养活,但需要每天换水。”
“我负责挑水!”齐金乌自告奋勇。
墨离说道:“我负责吃……”
周小昆一个板栗下去道:“你负责什么?”
“我负责喂养……”墨离揉着头,很委屈。
齐金乌傻笑,一个孤儿,最喜欢的不就是这种其乐融融吗。
没过多久,一行三人满载而归。
只不过回到老宅时却是吓了一跳,因为两间宅院中间的院墙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