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梅忘笙说出的话分量实在是太大,也或者今日吃的劣酒后劲太大,尉迟杰一时间大脑竟然有些茫然,梅忘笙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沉声道:
“去年离将军曾经来过宛陵,给属下看过少帅的画像,命属下在宛陵城中安心等候,而今果然得见少帅,离将军吩咐,外人前不可以暴露少帅身份,是以先前未曾行礼,请少帅降罪。”
言罢又是深深一礼。
尉迟杰此时回过神来,看着王安风,嘴角掀了掀,却未曾开口,只是站在一旁,心里面对着事情却已经有了些定数。
王安风走上前去,弯腰将行大礼的梅忘笙双手扶起,温声道:
“先生何至于此,安风如何承受得住。”
梅忘笙收敛心中情绪,趁势站起身子,打量眼前少年人,只觉得果然是画像上的模样,不差分毫。离弃道当年虽然是上马杀人无算的猛将,可是却擅长画技。
尤擅长工笔小画,簪花仕女图天下一绝。曾被太学馆夫子夜捧画作连饮三杯,大叹虽是武夫,却能够用笔劲简,色彩柔艳,穷丹青之妙,我辈还有何颜面作画?
神武府分散之后,梅忘笙便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宛陵,已经是许久未曾见到离弃道手笔。
当年违抗父命,一去数载,最终却落了个怒而辞官的白衣下场。
因此他虽然武功文采都不逊色于自己的兄长父亲,可是旁人说起宛陵梅家,却总也只是说一门三父子。至于他梅家三先生,却并未被算进去,见到他却又极恭敬。
神武府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是这样。
既已在前半生见到过天底下最为壮丽的风景,对于那些柴米油盐,家宅府邸里面的勾心斗角自然看不上眼,只觉得处处都不顺眼。
而大秦对于当年历史的态度也颇为含糊不清,这些功臣并未曾受到封赏,所以其余人也不必畏首畏尾,或者也掺杂着隐约的嫉妒之意,彼此看不顺眼,神武府卸甲之后,多被排斥。
眼前的梅忘笙已是异数,可说是抚琴养鹤,逍遥自在,但在绵延三百年的大世家当中却显而易见是一个闲人,他不愿出仕,家族竟也任由他闲散在家。
交谈几句,梅忘笙左右看了看这一处算是简雅的屋子,微微皱眉,便说自己在梅家虽然是个闲人,却也有一处足够大的院落,不如直接在他那里落脚。
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的享受,但是多少要比在这客栈中住得舒服,也要清静许多。
王安风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下来,等梅忘笙走出去安排事情的时候,王安风突然指了指旁边似乎置身事外的尉迟杰,开口道:
“梅三先生,这是尉迟。”
梅忘笙方正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笑意,道:
“属下已经看出,这位公子和尉迟老先生有三五分相似。”
本欲闭嘴不言的尉迟杰被拉下了水,尴尬行礼道:
“晚辈尉迟杰,见过梅三先生。”
梅忘笙不答,只是笑道:
“现在模样便有七分相似了。”
笑了笑,道一声少帅稍等,便转身出去,尉迟杰微松口气,看着旁边侧身看着外面风光的王安风,心中无奈叹息声气,走上前去和他并肩。
也不看他,一双眼睛只是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行人往来,道:
“梅三先生忘笙,当年鼎盛时为大秦从四品明威将军,能调动三千军马铁骑,虽然是出身于儒门世家,长辈多钻研数术之道,他却最擅长君子六艺中的御和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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