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烧完了香,正想离开,一个长相清凌凌有出尘之气的姑娘问她如今是何年何月。刘桂英当时并未多想,她只当现在的小年轻人过日子糊涂,还唠叨了几句。
哪知那姑娘转眼就不见了,刘桂英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片刻君山上方却下起了雨来。金色的灵雨落入刘桂英的眼睛里,她感觉模糊不清的视线好像清晰了一些。
听见旁人轰然,说是什么灵雨,刘桂英心中也怦怦直跳,难道这世上还真有神佛仙人吗?谁也说不准,现在修真者不是被证实了么,女儿刘昕悠就整天在网上搜别人拍到的各种视频,华夏的民众都想叩仙门——还不知道这灵雨功效,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吧?
刘桂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不顾形象张开嘴,捧着手,去接住天上落下的金色灵雨。甘甜中带着一股药香,这可能真的是好东西啊。
刘桂英比旁人更夸张的举动,也让她得到了更多好处,当时就觉得为病痛所折磨的身体轻了许多。
灵雨落完,君山上空响起一个女音:“感念尔等心诚,特降灵雨以洗尘埃。”不管过了多久,刘桂英都会清晰记住这话,这声音。
等她再抬头,君山上方模糊的水镜,他人只看见那是彩衣翻飞的天宫仙子,刘桂英却一眼认出那轮廓,分明是方才问她如今是何年月的女子。
原来她是天宫仙子,怪不得不知道凡间岁月!仙缘,这是何等的仙缘,刘桂英虔诚跪下去,一定是这“尘心仙子”感念她烧香虔诚,才现身降下灵雨,来帮助这些香客中,许多和她一样病痛缠身的信徒。
刘桂英拜了仙子,再回老家时,坚称自己“遇仙”了,女儿刘昕悠只当她落入了传销组织被洗了脑,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从帝都赶回来,带着固执的刘桂英去医院检查,糖尿病没有全好,病灶却消退了,各项指数也偏向了正常值。
也就是说不用做手术摘除眼球了?刘桂英越发肯定那是真仙,刘昕悠也变得将信将疑起来。她妈的病有多严重她再了解不过,传销组织也不包治病,这糖尿病虽然没全好,但是眼睛不用摘除是真。
君山当时见证神迹的香客,估计就只有刘桂英见了仙子真貌,她缠着女儿死活要将仙子画出来供奉。
网上也偶尔有几张照片流出,彩衣翻飞,刘昕悠根据刘桂英的高要求,画了又改,改了又画,花了小半个月时间,还真的将“尘心仙子”画的至少有八分像。
刘桂英病情控制住了,还照旧去街道办上班,却将尘心仙子的画像挂在书房中,老大姐每天早晚一注香,供奉的虔诚无比。她不单上香虔诚,平时但凡有个喜乐,都爱在画像前唠叨两句,工作上遇到不顺,向仙子倾述两句,似乎就有了主心骨,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
以刘桂英的见识,当然不明白这其实是信仰之力的反哺——有了信仰的人,面对生活总是有更多勇气,这是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无法体会的。
如果生活总是一帆风顺,大抵修真者也不用追求仙路,要去争当逍遥世间的真仙了。刘桂英感觉生活越过越好,刘昕悠却在今年春天做兼职时晕倒,送去医院,白血病。
诊断书一下,刘桂英当时就晕了。
醒了怎么办?得治病!不管花多少钱都得治,她的女儿,花一般年纪,那么好的天赋,人生连恋爱都还没来得及开始,难道要让她等死吗?
一边化疗,一边等着合适的骨髓配对。刘昕悠的同学捐赠了一笔医药费,在一次次的化疗中杯水车薪。刘桂英准备有合适的骨髓,就将房子卖了做移植手术。
小半年过去了,昔日健康美丽的昕悠,已经被化疗折磨的没有神采,头发掉光只是其一,她瘦的厉害,化疗期间吃什么吐什么。刘桂英整夜整夜失眠,跟着大把大把掉头发,就像得了白血病的是她一般。
如果仅仅是这样,刘桂英都感觉自己还能坚持,可是昨晚医院却传来噩耗,刘昕悠的病情起了变化,必须马上做骨髓移植手术,不然……可能拖不了三天。
骨髓移植,等了小半年都没出现能配对的,难道三天时间反而还会突然出现?刘桂英挂了电话,急火攻心,手中还拿着香烛,哇一声一口鲜血就吐在了供案之上。
大慈大悲的仙子,您可有看见信徒的苦难?
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小女吧。
刘桂英心中绝望,不愿放弃最后一根稻草,挣扎着翻身爬起来,冲着画像使劲磕头。磕一下,求一句,额头很快就磕破了,慈母的鲜血,虔诚的信仰,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得不到仙子回应,她要如何在早年丧夫之后,再承受丧女的悲痛。
她不是信奉“尘心仙子”仙子中最有权势的人,也不是最有钱,或者能置办起不菲供品的人。
现年四十九岁的刘桂英,只是街道办一个工作了多年的普通老大姐,她是华夏工薪阶层最普通的一员。
可也唯有她,自君山归来,将“尘心仙子”描了画卷,挂在书房,每日供奉香火从不间断,一颗虔诚的信仰之心,早隔着空间,和她所信奉的对象相连。
力微小,心意诚,她是最虔诚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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