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桌子上的气氛就热烈起来。请到的人不多,王允达的一妻二妾也在桌上助兴。高岷十分的沉稳,也不多话,而贾富贵则滔滔不绝地讲今秋牧草的收购价钱,王满柜讲今年蚕丝制品的销路,王允达的小妾谈到了天山牧去乙毗咄陆部讨战的事情,但她看到丈夫正在对自己使眼色,便闭住嘴巴。
这些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对高峻的事一个字不谈,但是他们的话语里处处体现着一个意思:他们在庆祝一个人的垮台,连带庆祝一些人的必然消沉,他们相信一片大好的未来已重新在他们眼前展现开来,痛苦的恶梦已经被天亮打断了。只有高岷知道,眼下这个恶梦还不知道要飘到谁的头上。
王允达的小妾,是一个还算耐看些的女子,她长着浓密的头发,今晚的眼睛格外地水灵灵,顾盼之间毫不失据,却眉目传情。她敬高总牧监,“我们老爷总说,高大人来了之后,牧场中的人心气顺了”。
谢大突然像是被酒呛到,大声而夸张的咳嗽,谢广替兄弟捶打后背,连声道,“不顺没关系,好好拍一拍就顺了。”这次是高岷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小妾假装不知,娇嘀嘀道,“难道是我瞎说?姐姐你做证,咱家老爷是不是总这样说?”
王允达的夫人道,“是的,妹妹,我做证。”她常年刻板的脸上露出一点温柔宽厚的神色。有身份的女人总是这样的,其他的一切想法或许都会萎谢,但在这样的场合里,总有理由表现善良的一面。
王满柜道,“这是个好势头嘛……不过高大人,小人总有些担心。虽然我相信,一个人或许可能从此一蹶不振,但他仍然会有一批狂热的崇拜者的。”
谢家兄弟起身告辞,只有高代总牧监在座上欠了欠身子,其他人只是说了声“慢走”出了王允达家的大门口,谢大道,“我的十斤好牛肉!让他们塞进肚里也狂热去!”
谢广道,“牛肉我这里有的是……只是妹夫只有一个……我们抽空去妹妹家,看看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帮上忙的。”他们转到高峻家的大门口,见里面人都睡了,便一起骑马往旧村的家去。
散席的时候,王允达副牧监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便殷勤地拉住已经喝得有些晃悠的代总牧监,“大人你一个人回旧村,属下十分不放心,总归家中有床有地方,就在家里委屈一夜吧。”
高岷正在为着高峻去辽东的事情忐忑着,回去也没有人说话。见王允达说得诚恳,便答应下来。王允达收拾了一间屋子,自己也过来陪高代总牧监休息。
他对高岷说,“谢家兄弟与我关系是不错的,因而今天请过来。他们明里暗里向着自己的妹夫,这个我是知道的,但也不好说啥。不过总牧监你放心,事情怎么做我是清楚的。”
高岷喔了一声表示知道。王允达就进一步说,“我兄长在位的时候,我都不大与他亲近,我对他都没有与总牧监投心。他的做派其实我早有些看不惯了,总牧监你看看,怎么样?还不是栽了跟头!他与你是不同的,他要是有总牧监一半的沉稳何至于此!依我看假以时日,总牧监你一定会超出他的等级。”
他说得真诚而动情,令高岷有些感动,因为他也是一直这样看待自己的。高岷对王允达说,“喔,你的事情我不得不说是有压力的,也许就是你兄长王达的事情,使你不能像王道坤、刘武和陈年谷他们那样,顺利地坐上升格中牧的方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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