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五郎面前,顾七娘到底有些底气不足,讷讷半响,才道:“反正我母亲是死于狱中,她死的时候腹中还有个孩子,若不是顾十一娘陷害,我母亲为什么会被抓去廷尉?”
“你又怎么知道,你母亲虞氏一定是顾十一娘陷害才被抓去的廷尉?”王五郎再问。
顾七娘一时给不出回答,只得反复的说道:“就是她害的,就是她!当初二伯父也是这样被她害得被抓去廷尉的!”
王五郎笑道:“在座的所有人都已听说或是亲见,你二伯父顾敏想陷害沈氏黔郎,阻他参加中正考核,所以才被带去了廷尉,而你母亲……”
他话未完,一个声音便截断道:“还是我来说吧,你母亲虞氏之所以会被带去廷尉,都是因为我!”
这声音清朗,干脆,果断,而且有如水滴石磬,冰玉相击,一下子便吸引了屏风后众多姑子们的视线。
“看,那便是谢七郎君,他果然站出来为顾十一娘说话了!”有姑子低声道。
桓九娘的目光嗖地一下便朝谢玄投射了过去,“芝兰玉树谢七郎”之美名,她也是听说过的,尤其是在见过桓澈的容貌之后,她便对这位能让顾十一娘动心的谢家玉树更加产生了好奇,此刻见他长身玉立于厅中,那如玉如松、卓然清越的风姿果然令人神清气爽。
“原来这便是谢七郎,论容貌虽比六兄略逊一点,可与堂中的诸人相比,这容止风度却是无与伦比,少有人及。”桓九娘在心中暗叹道,“不愧为谢家之宝树,而且声音也很动听。”
与桓九娘花痴般暗暗的注视不同,此时的顾七娘在面对谢玄时已完全没了底气,连双肩都颤抖起来,好半响,才勉强挤出一句:“谢七郎君,为什么?我母亲与你谢家应无仇无怨。”
“谁说没有仇怨?你母亲曾以细作的身份潜入镇西将军府,暗算我堂伯致使他老病无医,不过四十便已病逝,你说这是不是仇怨?”谢玄说道。
而他这话音一落,堂中所有的声音便倏然而止,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谑笑出声。
“我倒是真不明白,为什么每件事情,你们都要算到阿钰的头上,你二伯父是你母亲虞氏所杀,而你母亲虞氏更是死于他人之手,阿钰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顾家之事,顾家的声誉,他人的过错与她何干?
人当自省而自立,这道理,莫非你不懂?”
谢玄说罢,目光冷凛的逼视向了顾七娘,那眸中的锋芒直是令得顾七娘身子一抖。
都道谢七郎君性情温和,从容雅谑,这样的眼神只怕是他愤怒到极致才会有的吧?
顾七娘顿时害怕起来,如若谢镇西真是被母亲暗算而死,那么谢家会不会将仇怨发泄到她身上?
毕竟这个时代,有仇必报亦是君子所为,也是被世人所称赞的,当年桓温为报父仇就曾亲自跑到仇人家里,仅凭一人便手刃了仇人全家,无人道其残忍,只称赞其孝悌可加。
顾七娘战战兢兢,直掉眼泪,口中喃喃说道:“对不起,谢七郎君,这些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连你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我谢家不会向无辜的人寻仇,所以你母亲的事,我不会追责于你,但是今日之事,素我雅量不足,不能容忍,你必须告诉我,是谁派你来说这些话的?”
哗——
谢七郎这一问,众人不由得又张大了眼,难道这些话并不是顾七娘自己所想所说,而是受别人指使的?
顾毗也顿感诧异,将失望又恍悟的目光投向了顾七娘,是了,他这个孙女自小便当嫡女般悉心培养,又有她那位极擅老庄一道的母亲虞氏作榜样,虽没有养出如谢氏才女般的从容雅度和沉稳贵气,可也不致于这般鲁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些话才是真正的毁顾家清誉。
顾毗气得再次咳嗽,断断续续的说了句:“还不快告诉谢七郎君,谁教你如此说的?”
顾七娘咬紧了唇,再次拼命的摇头,却不敢说话,直过了好半响,正欲要开口时,堂中却响起了一阵极有节奏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真可称得上“行步轻盈”,仿佛踏在琴弦上一般,一道极为莺沥动听的女子声线传来道:“人当自省而自立,谢七郎君怨不及他人,这才是真正的高标雅度,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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