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这么多人住在一块免不了磕磕绊绊。再这么住下去,剩下那点情分早晚得磨光了。分了家,各过各的,远香近臭,关系还能比现在好一些。”许向华点了烟。
孙秀花被他说得心头发凉,情分磨光这一点她听进去了,看许向华这模样就知道,他和老大家那点情分已经被刘红珍磨得差不多了。
这儿子向来主意正,要是再强压着不许分家,只怕他得彻底寒了心。
“你爸他不会同意的。”孙秀花心乱如麻。许向华笑了笑:“我每个月给您和我爸二十块钱。”养爹妈是他的义务,侄子不是他的责任,至于爹妈想补贴谁,他管不着。
这笔钱加上老两口每年能分到的口粮,还有其他兄弟的孝敬,足够过得很好。
之前许向华每个月交三十块家用,少了十块钱。不过一旦分了家,就不用养这么多人了,这么看着分摊下来反而只多不少。
可事实上不能这么算,一旦分了家,许向华时不时带回来的粮食肉油也没了。
还有布料,他在棉纺厂上班,老许家就没缺过布,老头子恐怕不会答应。
孙秀花心里乱的不行,一会儿是小儿子,一会儿又是大儿子,忽然想起来:“分了家,谁照顾嘉嘉阳阳,你这时不时就要出门?”
“我是想您和我爸跟着我,我给你们养老,我没什么大本事,可让你们吃饱穿暖还是办得到的。不过我爸肯定不乐意,您看您愿不愿意,您要愿意,您就帮我照顾下孩子。您要不愿意,我就把孩子接到县城去,反正有食堂,饿不着。”他早就想好对策,能和和气气分了家最好,顶好老娘跟着他。
不行,他就把孩子们接到县城去,横竖不能继续这么过日子了。
“去了县城,你们住哪儿?”许向华没分到房子,所以每天得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上下班。
许向华道:“先租房子住着。”
“那可得花不少钱。”孙秀花先给心疼上了。
“所以,您跟着我得了,我给您起个敞亮的新房子。”许向华哄。孙秀花默了默:“你盘算很久了吧?”起房子,租房子,听着就不像是一天两天能琢磨出来的。
许向华笑了笑,没说话。
“你爸不会答应的。”孙秀花嘴里发苦。许向华用力抽了一口烟,要笑不笑的模样,
“脚长在我身上,我爸还能管得了我去哪。”三年前县城局势乱,他不敢把老婆孩子接进城,可今时不同往日。
老头子要是死活不同意分家,他就把自己这一房单方面分出去,也许还要带上康子,他走了,这小子留下怕是不好过。
孙秀花嘴唇颤了颤,她听明白了,要是他们不同意,他就带着孩子搬出去。
跟老二似的,不就等同于分出去了。
“你就一定要分家?”
“一定!”许向华语气坚决。孙秀花难受得慌,清晰的意识到这家真的要散了:“你先别跟你爸说,我缓缓跟他说,等过了年再提,让你爸过个好年。”许向华应了,这事一两天掰扯不清,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的确没充足的时间处理。
何况他本来就打算年后说的。~回头,孙秀花就把刘红珍叫了进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要不是这搅家精,许向华怎么会想分家。
刘红珍低着头,唯唯诺诺,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可孙秀花知道,刘红珍只是在敷衍她,这些话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这人就是老油条,脸皮比城墙还厚。
不对,刘红珍压根就没脸没皮,但凡要点脸皮,她能混了这么十几年。
老许家前世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媳妇。骂了半响,刘红珍不痛不痒,倒是孙秀花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想揍,她下不了床。
刘红珍也乖觉,死活不肯靠前。孙秀花冷笑:“你以为我躺下了不能把你怎么着,所以胆子肥了是不是,回头我就告诉老大,让老大捶你。你个败家娘们儿,咱们老许家就是散在你手里的。”真等老四分出去了,有她后悔的。
刘红珍没听出她话里机锋,只记着让许向国揍她这一句了,她男人向来听这个老不死的,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
又恨得不行,精贵的大米合该给男孙吃,她为老许家生了四个孙子,难道还不能多吃两口米了。
那媳妇还在家里摔摔打打,话里话外都是老太婆怎么不干脆死了,活着拖累家人。
瘫了大半年,郑寡妇就死了。因为是本家,孙秀花过去帮忙置办丧事,至今她还记得郑寡妇的模样。
身上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后背臀部这些地方都烂了,化了脓。郑寡妇到底是怎么死的,饿死的,冻死的,还是活活痛死的?
孙秀花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等她老了,只能瘫在床上的时候。刘红珍能耐烦伺候她?
就这媳妇尖酸刻薄的性子,只怕一等她躺下,立马得换个嘴脸,还不知要怎么磋磨她。
到时候,她要是还能说话,兴许能跟大儿子告个状。可告状有用吗,要有用,刘红珍早就不是这德行了。
思及此,孙秀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几天,许老头一直想跟孙秀花谈谈,不过他想让老太婆先开口服个软。
可没想到老太婆理都不理他,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等了三天,也没见老太婆有服软的迹象,许老头坐不住了。
许向华马上就要回来,要是老太婆撺掇着许向华分家,这事可咋整。许老头点了旱烟,语重心长道:“老大家的是不像话,可她就是这么个混人,你生气想打想骂都行,可说什么分家啊。分家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你说出来让老大怎么想?”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