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从窗台中洒进厅中,仿佛给大理石地板上了一层霜。
军议早已经结束,与会的一众将领们也都早已经离开,偌大的军议厅中,只剩下了陈克复一人,宽敝的大厅,空空荡荡,寂静的有些让人觉得冷清。
此刻的他感觉充满疲惫,自杨广回中原后,整个辽东就已经被他视为了自己的地盘。可现在,他却感觉有些恐惧。眼下和辽人的决战已经不可避免,胜利了,那么他从此必然再上一个台阶。而一旦失败,就算不战死,最好的下场也是回到中原,从头做起,到时他的复国大业将会和他越离越远。
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就算得不到,大家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但是眼看着这样东西即将抓到手中,就差一步之遥,可是现在却有很大可能会被别人抢走,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最是让人烦乱。
如果可能,他是不想和辽人现在大战的,如今的他才初步拉起队伍,还是那么的脆弱。这样一场硬仗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士兵待领死伤残疾,这些全是他复国的本钱,他如一个吝惜的老头一样,一分也不愿意浪费掉。
在别人的眼中,陈克复是风光无限的。一出身就是南朝皇太子的儿子,哪怕最后亡了国。可是却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小小的伙长一路立功受封,从伙长到元帅,从亡国皇族到国公。而且未来的妻子还是李阀唐国公的女儿,官居一品,爵封国公,年纪轻轻,位极人臣。
可是只有陈克复心里最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他早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会充满荆棘,可是却没有想到,会如此的艰难。
一个人单独坐在这空荡的大厅之中,沉思许久。等脑子平静下来后,陈克复长嘘一口气,起身离开军议大厅,向外面走去。军议大厅外面一个个的值勤官兵都纷纷向陈克复敬礼。
大门外,此时已经月上中天,近九月的夜晚,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给整个大地都披上了一层银纱,清冷,宁静。
看到陈克复出来,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张锦马上带着一队元帅卫队迎了上来。
一转角,陈克复就看到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一个修长倩丽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两人目光一对视,那如月光一样皎洁的面庞之上,立马露出如huā一般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看你这么晚也还没回府,所以来这里等你。”野丽纱穿的并不是很厚,修长的儒裙并不是很保暖,在夜里站久了,冷的一张口,话都有些说不太清楚。
“大帅,您忙了一天了,还饿着肚子呢,我让府中准备了饭菜,快点回去用膳吧。”
陈克复伸出手将她那双冰凉的双手握在手中,轻轻的摩挲着,微微笑道“我忙完了自然会回去的,你在府中等着不就行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家,野丽纱温柔的陪着陈克复用膳,又是斟酒又是夹菜,温柔暖心无比。
饭还没吃完,亲兵来报,元帅府毛司马来见。
毛喜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一起来的足足有四五十人,除了毛喜外,还有鲁世深、毛翊、陈青等军中陈家庄的将领,后面还跟着几十个陈家庄的长辈,过去也都是干着庄头一类的,如今也都明白,这些大都是过去他父亲皇太子深的东宫臣子。
众上一上来就要拜,陈克复忙跑过去一个个拉住,笑道“大家都是我的长辈,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里是府中,又不是军营,我怎么能当得起你们给我行礼。今日军议开的太晚,想着诸位叔伯们一路辛苦了,所以就没去拜见你们,本打算等今日大家休息一晚,明天我再在府中好好设宴,欢迎各位叔伯们的到来,没有想到大家倒是先来了。”
鲁世深的叔叔,老鲁也是一个和鲁世深差不多脾气的人,年刚过五十,长的五大三粗的。过去在陈家庄他就负责杀猪宰羊的,陈克复的不少功夫还是和他学的。过去曾经跟着他大哥鲁有达为南朝的一位牙将,很是勇猛,为人更是直肠热心。
此时他走上来,一双蒲扇一样的大手在陈克复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十来下,高兴的对着其它人道“我就说过嘛,咱家少爷那是什么人,能是那种富贵就忘本的人吗?别说今天他不过是个国公元帅,就是将来当了皇帝,那也是咱老鲁的徒弟啊。”
这话一说出来,把众人吓了一跳,被毛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叔伯们不用担心,这府中都是自家信的过的人。鲁叔说的对,我陈克复都是大家养大的,不管将来如何,我也是不可能忘记大家的恩情的。如果有一天,我陈克复复我陈氏江山,那必定与叔伯们共享天下。”这话一出,众人都十分欣慰开心,陈氏灭国之后,他们还能守着陈克复这个亡国皇子二十多年,这其中的忠诚可想而知。要说这世上谁会让他最相信,最放心,那么陈家庄的这些人就是他最放心,最相信的人。
路遥知马力,路久见人心,陈家庄的这些叔伯们,全都是经过了二十多年岁月考验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说君臣主仆之义,相互之间早已经有了亲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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