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马哥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少人听不懂。谁想击败我们?当然都想了。其实不然,叛军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大山会盟之前,各自都是老大,目的简单,军队好带,仗好打。跑到一起了,都是老大,矛盾就来了,你想吃掉我,我想占你的便宜,都想做老大,都想发大财,于是各怀鬼胎,仗就不好打了。现在连打几个胜仗,烧杀掳掠,腰包都装满了,谁还想打?尤其在军队已经支撑不住的情况下,谁还想冒着输个一无所有的危险,陪着金人和最强悍的辽军决战?没有。
真正想击败我们的就是女真人。击败了我们,不但议和有希望了,也能再一次重创大辽,所以女真人第一个追上我们,还抢在我们前面占据了野牛大帐,把所有的物资牲畜掳掠一空,但他们却不敢独自发动进攻,为什么?很简单,支撑不住了,要等叛军来,一起打。
叛军捞饱了,不想打了,金军打不动了,这两支军队之所以还追上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太轻敌,太自以为是了,他们以为我们已经精疲力竭,而且粮草不济、士气涣散,不堪一击,都想跑来捡便宜。好啊,正好,狼入虎口,我想找这样的机会还找不到呢。
耶律马哥统军多年,在李弘大起义没有爆发之前,他没有骄人战绩,但自从李弘大起义后,辽东就乱了,汉人、女真人、渤海人、铁骊人……叛乱此起彼伏,耶律马哥的才能随即有了发挥的地方,他尽展所学,屡立战功,成为一员悍将,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有份量,能让人信服,所以,他说打,这一仗就开始了。
就在耶律马哥和部下们说话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冲出一队骑兵,接着嘹亮的号角声随风而来,女真人来了。
“都回去吧。”耶律马哥挥了挥手中的马鞭,神色平静,眼神刚毅,“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叛军,只要击败了叛军,女真人孤立无援,只有匆忙后撤,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数日后,我们就能夺回龙化,重回山城,一举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
将帅们躬身受教,信心百倍,各自打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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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军面对教来河,摆下阵势。
粘罕、金兀术、完颜娄室、哈迷蚩、石家奴等女真将帅沿着辽军战阵来回跑了几趟,然后商议进攻之策。
辽军三万人,背靠大河,摆下车轭战阵,两翼厚实,前阵突出,是个攻守兼备的阵势,要想打它,只能从两翼突破,由于辽军兵力明显多于金军,攻其一翼,势必遭其反噬,稍有不慎,就会被变阵攻击的辽军包围,所以只有等李虎来,两军各攻一翼,左右夹击。
一想到李虎,这些人就咬牙切齿,这个汉虏不能用狡猾来形容,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们很难想象,这种人怎么会成为义军总帅?难道仅仅因为他的老爹是名闻遐迩的神仙李弘?
李虎骗人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就象真的一样,他明明没有堵住耶律马哥,却撒谎说宰了耶律马哥一半以上的人马,哄得粘罕等人团团乱转,好在他还没有无耻到背信弃义的地步,还知道要利用金人的武力联手攻杀耶律马哥,假如他把金军骗到野牛原,自己却乘机攻打懿州或者撤回龙化城,女真人真要气得撞墙了。骗人骗到这份上,连后路都不要了,将来还混不混了?
因为担心李虎虚张声势,陈兵不前,坐山观虎斗,然后下山捡便宜,粘罕咬了咬牙,下了血本,一口气送给他五百头牛,不为别的,就是求他高抬贵手,不要再骗人了,为了各自的利益,把心术放正了,好好打一仗,于人于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虎现在在哪?”金兀术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从成州到懿州,女真人在他手上屡屡吃瘪,提到他心里都发虚,唯恐又上了当。
“很快就到了。”完颜娄室说道,他的军队距离李虎最近,前哨斥候一直盯着义军,生怕李虎一声不响地溜了,“今天这一仗不好打啊,耶律马哥挥动两个拳头打人,必定有一个暗含内劲,假如他致命的一拳打在李虎头上,汉军败逃或者干脆崩溃,我们也只有放弃攻击,急速后撤了。”他转头望向粘罕,“等下李虎来了,务必要提醒他,千万不要留一手,要打就竭尽全力打,不要给耶律马哥反击的机会。”
“提醒他?”粘罕摇摇头,“我们能想到的事,耶律马哥也会想到,而李虎那条小狐狸对自家的事最清楚不过了,他手下那些人有几个会听他的?所以你不要指望了,只要他能保持攻势,牢牢牵制住左翼之敌,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只要耶律马哥反击李虎,我们就对辽军发起致命一击。”金兀术马上明白了粘罕的意思。
“对,李虎一败,辽军追杀,战阵随即改变,这时候辽军的防守最薄弱,我们随即发动最强的一击,成功了,辽军就败了,失败了,我们就撤退。”粘罕指指哈迷蚩和石家奴,“你们两个先不要动,等到我号令一下,就全力杀出。”
哈迷蚩和石家奴点头答应。
完颜娄室看看粘罕,欲言又止。粘罕这次也是豁出去了,为了击杀耶律马哥,他在出发的前后一刻,从宁昌城内抽调了两千守军,以一万人的兵力进入了上京道。现在宁昌城只有一千守军,假如有个变数,懿州极有可能丢失,那时粘罕要想免罪,除非在野牛原杀死耶律马哥,所以他这次是拼命了,但不拼命又能怎么办?他被李虎骗上了虎背,下不来了,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不成功则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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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车轭(e)是驾车时套在牲口脖颈上的一种木制驾具,略微弯曲,有点像个“人”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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