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的证人,都看到了李乾德向敌队球迷挑衅的一幕。这一点无可厚非,否则也当不了证人。但奇就奇在他们的证词如出一辙,没有一点差异。
从道理上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赵頵身边的一个精通刑名的清客直接就说了,绝对是事先串通好的。正常的案子里面,就是证人在案发时并肩站在一起从头到尾都看的分明,但他们过堂时陈述的口供,怎么都会有一些差异在,没可能如此清晰明白。
只不过,赵頵可没有帮南顺侯府说话的打算。先不说降臣的身份,孤儿寡母离乡背井,让赵顼很是照顾他们。眼下更是因为老实做人,被赐予了城中的清静花园。只是李乾德身死,他的宅子估计也要便宜他人了:“南顺侯这一回看起来要绝后了?”
“大王有所不知。南顺侯还留了一个刚出生的儿子,应该能承宗祧。”
“哦?是吗?”赵頵叹了一声,“想不到还留了一个。”
“其实实在不行,京城中还有好些个交趾的王孙,当初也是一并降顺的。只要官家还想保着南顺侯府的名号,就是李乾德的儿孙不能接位,他的兄弟也有资格。”
听着前方的喧嚣,赵頵沉默了一阵后,又开口问道,“南顺侯今年才十五岁吧?”
“……不是十三,就是十五,肯定是没过十八——年纪并不大。”元随说话饶舌得很,但他是赵頵的亲信,口齿伶俐的特点倒是更讨赵頵的喜欢。
“十三、十五就有了子嗣……”赵頵笑了一下,“南顺侯就是没有死于意外,恐怕也活不长久。哪能这么早就沾了女色?根本未固,却时常摇动,就是一棵树都活不了太久,何况是人?”
“说起医理,大王当也不输太常寺中的那几位。”元随凑趣般的说着。
赵頵倒是喜欢医术,家里搜集了不少药方,也养了不少名医。前几年,他所任用的一名医官被卷入赵世居、李逢谋反一案,为此还不得不上表请罪。
想到这件事,赵頵顿时就对眼前事没了兴致,敲了敲前面的车厢内壁,“掉头,从西角楼大街绕过去。这条路等到明天怕也走不通。”
放下车帘,赵顼一声吩咐。前面的车夫随即便将马鞭一挥,四轮的轻型马车重新启动,转了一个很小的圈子,很快便消失在街角。
隔了一条街,韩冈也几乎在同时收回视线。抖了下缰绳,胯下的坐骑乖乖的掉头转身——南顺侯府巷外的踊路街都被堵起来了,看来只能绕路回去了。
苏颂比韩冈还要早一步掉头离开。虽说以他的身份,让旗牌官上前驱散人群,打开一条通道不为难事,可前面堵在南顺侯府巷口的人群有许多事是丧家、苦主。看这声势,明天必然是传得满城风雨,没事掺和进去作什么?这是苦主和肇事者之间的事,官员们本就不该在其中表态。
“前面是谁家的马车?”苏颂他扭头对着跟上来的韩冈问道,“那式样怎么没见过?”
“将作监新献上的新制马车。东京城中见过的的确不多。”韩冈笑道,“前轮后轮各在不同的底盘上,中间是活动的,能自由转向,比起旧式四轮马车,要灵活不少,只不过只能用来载人,载货就不行了,底盘不够结实。”
苏颂瞧了韩冈一眼。韩冈虽然是只管过军器监,但在他的领导下,军器监连年立功,使得如今的将作监中,有不少人是从军器监升调过去的,官员、工匠都有。韩冈不能对将作监了如指掌那才叫奇怪。
“是谁家的车子?”苏颂重又问道。
“若是两个月后子容兄再来问,那还真猜不出来。不过现在倒是不难猜。虽然是有听说京中的车马行也闻风而动,招揽不少匠人,但眼下除了将作监的车船院,暂时还没有其他作坊能仿造得出同样形制的马车来。”
与如今在京城中替代了旧有的太平车,变得越来越普及的四轮载货马车不同,那一辆消失在对街街角的精致的四轮马车,在底盘上拥有转向结构,在外观上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苏颂方才第一眼看到时,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觉得这辆马车的样式很是特别。
“将作监又见功了。自玉昆你执掌军器监后,这几年军器、将作二事上,倒是时常给人惊喜。”
“在军器监也不过一年多……元丰以来的功绩,我可没脸去冒领。”
“到底是哪一家的车?”
“一位大长公主,一位长公主,还有两位亲王。天子赐物,就是前几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子容兄不会没有听说吧?”
苏颂眉头微皱。他哪里会去关心天子赐了什么东西给亲王、公主?也就韩冈,估计是一直盯着将作监的新发明,才会知道天子赐了马车。
除了韩冈之外,又有几个士大夫会在意这等器物上的发明?就是以苏颂对自然、机械等方面的爱好,也不会去刻意去了解将作监或是军器监中,又有什么新花样。
‘该不会是为了要弄个赛车联赛出来吧?’韩冈有两次前科,苏颂不免会有这方面的猜测。不过他并没有将心底的疑惑说出来,“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