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最终还是把正确答案告诉了井娜。

1道选择题全部正确，井娜那次的数学成绩是历次考试最高分。她记得那年自个爹妈笑得特别慈祥，压岁钱给得特别大方。

吃水不忘挖井人，井娜从此看见陈默都会笑得特别灿烂，跟朵野生大菊花似地，笑得陈默每每背脊发凉。

事后，井娜颇有得色地对大尼剖析了这一事件的深层含义，觉得这充分说明了陈默对自己还是挺有好感的，只是好感得不太明显而已。

再事后，经过大尼坚持不懈的求问，陈默终于道出真相：他当时只是害怕如果不说出正确答案，井娜是断不会让他上厕所的——无关风月，陈默只是为了解救自己的膀胱。

一边拉肚子一边回忆往昔实在是伤神又伤身，井娜步出洗手间时只觉头晕眼花，这晕的程度还不轻，竟出现了幻觉——她似乎看见陈默背靠在洗手间外的墙边，一双清冷眼直直望住她，眼神那叫一个千言万语又像一个千刀万剐。

妈个鸡，那眼神太凌厉，好像不是幻觉。井娜顿时清醒过来，心头跟爬过一小分队蚂蚁似地，痒疼相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井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分手后，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与陈默重逢的场景，而每个场景里，她的身边都有个高颜值的大**富二代，属性还是忠犬痴情那种。幻想中的井娜和富二代全天候秀着恩爱羡煞他人，幻想中的陈默只能咬着个小手绢，蹲着小墙角，悔着小青肠。

而如今真到重逢时，井娜却是孑然一人。

而比单身更糟糕的是，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倔强骄傲的独一无二的少女井娜。现在的井娜不过是个唯唯诺诺在职场讨生活的普通女性。

他们的黄金时代已然过去。

青春易逝，不能再这么地老天荒地站下去了，井娜努力地在脑海里寻找着话题，憋了半晌，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好巧，你也来上厕所。”

闻言，陈默的表情凝住，井娜觉得那表情就跟她上星期一口吞下大半个红薯后被噎得大脑空白十多秒时的表情是一样一样的。

也是哈，好不容易旧情人相遇一次，说这话确实有些煞风景。

井娜只得另找话题，努力缓解尴尬的气氛，然而脑子里寻着找着，身子却忽地泄了气——以前他俩搞对象时，陈默始终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全由她来暖场，虽说是自觉自愿，但时间久了，不免也乏累。

井娜想，现如今都分手八百年了，也别再折腾自己。

于是，她闭了嘴，由着静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时间在此时失去了度量，也许只是须臾，也许是经年。终于，陈默开口：“你不该来这种场合，我送你回去。”

声音低沉有磁性，即使是在厕所外这种煞风景的地点听来也苏得要命。

但是这低音炮却震得井娜小心肝小心肺直疼，妈个蛋这算是出于侠义之举解救差点陷入风尘的前女友吗。

以前在情场上，她一直位于下风，结果兜兜转转这么些年，职场上仍旧是没爬到他头上去。

怎能不郁闷。

可成年人不兴矫情，当下撒泼打滚互撕种种举动都不算体面。井娜的最终回应是摇摇头，扯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工作而已，再说，不至于这么遭。”

好姑娘不兴和前男友多言语，井娜说完便径直往包厢去，也不管身后人是否追了上来。

井娜和陈默的交杯酒也算是饭局的□□，之后大家酒足饭饱，场子很快就散了。可中年男人的局，散了之后互相迎送也是一出大戏——站在饭店外，互相喷着酒气握掌捏肩，一副掏心掏肺恨不能立马就桃园结义的模样。知道的以为是同行相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性搞基。

只可怜了井娜，穿着件连衣小短裙，外面裹着件薄风衣，站在飕飕冷风中，冻得弯腰弓背，姿态全无。

话说这男人一到中年吧，就是身软嘴硬，总是打不完的嘴炮，话密，且还没营养。

井娜在心内吐槽着，不留神瞄到了那群中年男人中唯二的小鲜肉。这一望可把她吓得一激灵——一个小鲜肉仍旧是用黄花大大闺女看浪荡二流子的警惕目光瞪着她，一个小鲜肉则是用前男友特属的千言万语又千刀万剐的目光盯着她。

井娜默默转回目光——算了，还是望向那群貌似搞基的中年男子吧。

作为席间唯一没沾酒的，总工担负起迎送大任，很快便叫来代驾和出租，将一群人挨个送走。

送到最后，就留两人——井娜及其前男友。

井娜是坐总工的车来的，自然也是要由总工送她回家。虽说看上去是孤男寡女显得很是瓜田李下，但井娜却丝毫不担心总工会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作为设计院排行第一的黄金单身汉，总工没必要这么饥不择食。

井娜的归属是确定了，于是总工望向陈默，笑着解决这最后一个难题：“陈经理住哪里，我马上帮您叫个车，今天乏了，得早点休息才是。”

陈默却没立即做答，只是望住他们——说“他们”，是因为井娜也闹不准陈默到底是在望着自己还是总工。只见黑夜里，陈默那双眼里蕴着光，不浮不落，明明没转动，却给人一种来来去去千回百转的感觉，这转啊转的，不知怎的，倒给她和总工传出点别致的奸夫□□的滋味。

好半晌，他才说出市内一个高档酒店名来，末了还加一句：“不知李工顺路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想蹭总工的车。

井娜在心头问候了下陈默家列祖列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他要去□□，也必须得顺路。

于是，三人，一车，上路。

井娜坐在副驾驶，左边是老司机，后面是前男友，位置好不尴尬。她道行尚浅，做不到面不改色与他们闲聊，于是便将头抵在玻璃窗上，闭眼装醉。

密闭空间里，井娜听着总工与陈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叙利亚战争到国内经济形式，从车的排量到城市晚高峰堵车盛况，话题充满男性气息。

当然大多是总工在聊，陈默是礼貌性地应应。、

车匀速稳健地开着，伴随着两个低沉男音，酒精发生效应，井娜神志像是雾气，逐渐氤氲开来。

她忽然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关于自己和陈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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