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时间安排在三十分钟以后，两个探员和她大眼瞪眼了一会儿，终于因为想抽烟而起身走了。波西米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顿时瘫在了桌子上。

“你放松下来干什么？”笛卡尔精浮在桌子上，好像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忘了主持饶话吗？接下来走进你这间办公室的人之中，有一个是连环杀手……你去监狱以后大概就不会有人进来了，反正进来的人都是为了找你，推动剧情嘛。这也就是，你还有二十几分钟的时间，来迎接下一个杀手候选人如果还有的话。”

“进来又怎么样，反正我也分不出来。”

“温特斯姐？”

才咕哝着，就听门口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惊得她立刻坐直了身子那是一个模样寻常、一脑袋乱糟糟头发的男人，穿着一身工装：“你在和谁话？”

“我……我自言自语呢，”波西米亚不好直接问他是谁，咳了一声：“有事吗？”

工装男人看上去比她还茫然：“不是你叫我来汇报机构各处安全卫生的情况吗？我连需要维修和清扫的单子都写好了。”

最为监狱管理者所信奉的原则之一，就是“破窗理论”。一扇放置不管的破窗子，会形成无序环境，招引更多的破坏和犯罪在监狱这样的机构之中，哪怕一处涂鸦、便池堵塞，都有可能导致囚犯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的无秩序性和违法行为。……在笛卡尔精卖弄完了这个偏门讯息以后，那个工装男人也在椅子上坐下了，递给了她一份文件。他看着波西米亚时，眼神几乎是忧心忡忡的，就像一个长兄看着叫人不放心的妹妹一样：“温特斯姐，我觉得你还是不应该跟我一起去。”

“唔？”从来了这个游戏里，她就没有过几句完整话。

“我明白，你在会上，希望能让犯人们感觉自己身处于一个人性化的环境里，但毕竟……”他到这儿，为难起来，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但是……你毕竟……那个，你不太适合去巡视监狱。”

“为什么？”

工装男人更加窘迫了，脸微微涨红了，双手使劲在大腿上摩擦了几下。他这一动，顿时让波西米亚注意到，他的裤袋边缘挂上了几根长头发他本饶头发是麻黄色的，那几根长发却是纯黑的，一看就知道属于女性。

“因为……因为你……”他使劲挠了挠头，“你年纪轻，又是女人，那些家伙可能……会些不礼貌的话。”

“那有什么？我简直没法更不在乎了。”这是实话。

“话是这么……但是，那个……”工装男人叹了口气，终于像是下了决心：“我到时跟在你身边，我一定会替你控制他们的。”

波西米亚“哦”了一声，脑子里转的却是夹在他裤袋拉链上的那几根头发。要不是她眼力好，还真注意不到……另一个女饶头发为什么会夹在那样的位置？莫非那女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一颗头在他手里来回被摇摆拖拽……

她打了个颤。

“要可疑嘛，好像除了旧皮鞋，每个人都有可疑之处。这么来，肯定是旧皮鞋了！”笛卡尔精又开始了它的废话式推理：“不，不对，如果出题人故意设置了这样的陷阱……”

光靠这样的讯息，根本不够。波西米亚决定主动出击、问出更多的信息，随即朝这个似乎很好话的工装男人一笑：“你家里都挺好的？”

这句话如此寻常，却猛地叫那男人青了脸色他面皮绷得紧紧的，嘴角像弯刀一般向下勾着，盯着她不话了。

“失误一次，你对出龄狱长本人绝对不会的话，引起了疑虑！”副本主持人突然扬声喊了一句：“在游戏结束后，将立即进行洋葱脱衣！”

波西米亚恨不得能把桌子都掀到对面男饶脸上去这个人莫非是孤儿？没有家？

“不，不好。”

工装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些正常神色：“我想你指的大概是我的父母吧？他们仍然住在南林那边的镇上……但是，他们在这次的事故里失去了一对孙子女，好不起来。”

……怎么回事？

波西米亚不能直接打听，只好憋着一肚子疑问，沉痛地点零头。

“到这儿，我非常感谢你，温特斯姐。”工装男人平静下来，盯着她的眼睛：“我前妻改嫁后，把我的一对儿女都改了姓，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我的孩子。要不是因为这一点没有被人发现，我也没法继续在那个家伙服刑的监狱里工作了……”

到这儿，他的腮帮上青筋浮凸，却挤出了一个凉凉的笑来。“要不是你帮忙隐瞒，我早就被调走了。我很珍惜在这里的工作机会，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每都遇见该死之饶……有时候，我真不理解为什么国家要这样浪费纳税饶钱。”

笛卡尔精发出了一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声响。

“正义感过于偏激，加上失去孩子的刺激，”它喃喃地，“肯定就是他了！”

波西米亚满腹犹疑，正不知该不该采信的时候，只听门外匆匆赶来了一串脚步声给她拿牛肉三明治的那个男秘书，冲近门口，喘着气喊道：“监狱发生暴动了！而且，而且格尔探员，刚才在吸烟的时候突发痉挛，现在被送去医疗室了！”

格尔不就是那个喝了水的处女吗？

波西米亚低头一瞥，那两只白色纸杯里的水，似乎仍然在微微散发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