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对于晨光的敷衍有些不悦,这是一桩好亲事,又是他主动提起来的,却被干脆地拒绝了。付礼是他的人,司八看不上付礼,他跟着没面子。
“如果付礼是真的喜欢司八,你叫他去对司八说,我不会做主司八的婚事,司八愿意,我就答应,司八不愿意,我不会答应的。”晨光吃着寒瓜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让付礼想好了,娶了我身边的人就不能三心两意了,万一因为夫妻间一点的小事送了命我也不会管,还有……”
沈润正因为她这套傲慢的说辞不愉快,见她没完没了了,语气生硬地问:
“还有什么?”
晨光看了他一眼,敛起了笑:“说给你听倒是没什么,你想告诉付礼知道让他打消念头也好,可若是这件事让第三个人知晓了,我会先将付礼碎尸,再找你算账。”
“什么?”沈润因为她突然冷冽起来的语气越发不悦。
“司八幼年时受过重伤,若是想尽孝道娶妻生子,你叫付礼还是找别人吧。”
她说的平淡如水,又用了婉转的说话方式,沈润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皱了皱眉:
“你是说……”
“你听一听就够了。”晨光制止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知道,你身边有好几个在打我身边这几个姑娘的主意,凤冥国的姑娘貌美,她们几个就是在凤冥国的姑娘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看一看想一想是他们的自由,可再往前就不行了。你叫你的人趁早收起心思,别动歪念头,万一惹人烦了闹出人命案来,我可不好断案。”
沈润的心沉甸甸的。
他提出来的婚事居然牵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隐秘,司八幼年时受过重伤,那么她呢,她也是因为受过重伤所以才……
他又一次皱了皱眉。
“你幼年时也受过伤么?”他突然问,这句问话不像是从深思熟虑中来的,但说出口之后,他发觉这是他现在最想问的。
晨光微怔,望了他一眼:“谁在幼年时没磕碰过,你没有?”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什么?”晨光笑嘻嘻地问。
“我说的是……”沈润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停止了说下去,他想就算他问了,她不会回答也不想回答,她心里的某些东西是他碰不得的。
“我不反对司八成亲,只要成亲的对象没有问题。付礼人不错,以前他们是成不了,不过现在,他要是真心想娶,只要司八愿意,我是不会阻拦的。”
沈润看了她一眼,他明白她的意思,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她对侍女婚事的重视和期待,她并不反对她们开心愉快地过正常人的生活,前提是真的心甘情愿并开心愉快。
沈润想走一步棋,这步棋并不坏,可以一箭双雕,自他从秦朔那里得知付礼倾心司八开始,他就觉得这是件好事,既能达成他的目的,付礼也得偿所愿了,何乐不为?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严酷的事实成了最大的阻碍,他在惊诧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可惜。
……
红雀巷。
司八提着灯笼,匆匆走在长巷里,忽然,对面亮起了烛光,有人从转角处出来,正和她走个对面。
天色太黑,灯光有限,不能看清对面走来的人是谁,当然这说的是走来的人,司八早在他一转出来时就认出来了。
付礼直到司八走近才看清,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知道,昨天傍晚陛下替他向凤主求娶司八,之后被拒绝了,被拒绝的原因陛下也隐晦地告诉他了。陛下说的简短,又有点不自在,陛下他很不愿意去讲一个女人的私密事,陛下之所以说了大概是觉得让他清楚地知晓更好些。
付礼也不知道清楚地知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司八混乱的个人生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受。总之当陛下听了秦朔的建议召他细问他和司八之间时,他便全盘托出了。
他知道他全盘托出之后陛下一定会做主这桩婚事,因为陛下希望可以借助这桩婚事将他从嘉德殿调离。他若是娶了司八,凤主看在司八的份上,陛下再从旁边促成,他将来至少也会被调进六部。
付礼不是因为想进六部才顺水推波答应娶司八的。
虽然他也是想助陛下一臂之力,可在心里,他还是因为想成婚了。这么多年来,唯一在他心里留下印象的只有司八,一想到女孩子一想到要娶一个女子为妻,他想来想去想到的就只有司八一个人。
他很喜欢司八。
这算是爱吗?
谁知道!
陛下希望能促成这桩婚事,可陛下也说了,看他的意愿,陛下不会逼着他娶一个……
陛下口中他被拒绝的理由是继他知道了司八背后竟还有后宫的事以后又一个晴天霹雳,劈得他两眼冒星。
他的心里一团乱,以至于在突然看见司八时手忙脚乱,差一点在平地上摔倒。
“司、司八姑娘!”他结结巴巴的。
付礼不比他弟弟付恒开朗,他活到现在,他的人生里除了公务就是公务,接触过的姑娘除了亲戚就是各府各院的丫鬟大娘,那些人不喜欢他的沉默寡言,觉得他可怕,也不爱和他说话,万不得已要对话,也都是快快说完快快就走。
唯有司八,可能司八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时司八是王府里最不怕他的姑娘,每一次和他说话都是神采飞扬的。只是寥寥几次,可他却把那份神采飞扬记住了许多年,他神奇地总是回想起,就是忘不掉。
“付大人,真巧!”司八屈膝见礼,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陛下说她当时在场,她是知情的。
付礼不太明白,他想,她大概是真不喜欢他。
司八简短地问候了一句,之后绕开付礼,向前走去。
付礼的心激烈地下沉,在怔愣片刻之后,他忽然回过身去,高声唤道:
“司八姑娘!”
司八停下脚步,回过头。
付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付大人有事?”
付礼沉默了半天,突然问:“姑娘是要出宫吗?”
“不出宫。”
“是么?”
“是。”司八草草地应了一句,见他没别的事,径自去了。
付礼站在黑漆漆的长巷里,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用力地挠了挠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