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伯赫特从自己的恋人那里听到了这番话语的时候他的呼吸声变得粗沉起来。
可他只是用力地抓住了林雪涅的手却并没有很快就说出解释。
这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他甚至都不敢在思考起这些的时候去看向对方的眼睛。
艾伯赫特:“我只是我只是”
林雪涅:“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骗我?因为你说好了不再对我说谎的。”
这样的话语终于让艾伯赫特一下子转过头去看向只是把一只手放在了蜷起的膝盖上的林雪涅。而不等艾伯赫特和枕边人说出些什么这个已经被他“冷落”了好一阵子的女孩便向他这里挪动了些距离并主动揽上他的一边肩膀也靠在了他的身上。
当做出这些的时候林雪涅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个男人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了。但她依旧还是像她先前已经做过了很多次的那样,自己在对方的怀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而后带着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靠在对方的身上。
林雪涅:“你不想对我说谎可你又想要对我有所隐瞒。所以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躲着我了吗?”
艾伯赫特:“我们有保密守则,我不能不能告诉你那些。”
说出了那句话的艾伯赫特抬起头来,并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但他怀里的这个内心柔软的女孩却比他过去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更“难缠”。
是的先前还靠在他怀里的林雪涅坐直起来,并两只手一起压着对方的肩膀,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对方的眼睛。
她问道:“那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把你的手放在我脸上?”
这当然是现在的艾伯赫特无法回答的问题。
并且他更没有想到他的恋人会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于是林雪涅又接着问道:“你还能想起你上一次吻我的嘴唇是什么时候吗,艾伯赫特?”
他当然还记得但这也不是此刻的他想要回答的问题。
尽管他真的,真的很想把自己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所经受的所有煎熬都告诉对方并让自己的心驶离那片海上的风暴中离开,去到眼前这个女孩的静谧港湾。
可矛盾的是他又不想这样做。
因为他无法将自己所面对的,甚至是所经手的血腥与残暴向这个女孩和盘托出。
他一点也不想让他喜欢的人知道他竟和那样的事有关。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逃避很可能只是掩耳盗铃,但他却无法不去那样做。
当那个更为坚决的声音在他的心中变得越来越大声时,艾伯赫特对眼前人伸出了手,并轻轻吻了一下恋人的嘴唇,却只是在很快的一次贴碰后就松开了对方,而后用很温柔的声音说:
“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是工作日。”
说完那句话,艾伯赫特便起身关了林雪涅那一侧床头柜上的台灯。当他看到恋人在他关灯前那一刻望向他的那种希望他能今晚留下来的眼神时,他便在这间屋子又恢复到一片漆黑时俯下身来,吻了林雪涅的嘴唇。
这一次,他的吻再不是先前那样轻轻的一个触碰了。
仿佛当他看不清恋人的眼睛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时,他才能够有更大的勇气去亲吻对方。
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
很快他就回到了自己先前躺着的那个位置,并把他喜欢的女孩搂在了怀里,就好像从前那样让对方能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入眠。
而原本还想在今夜和他好好谈一谈的林雪涅也不再执着于一定要从恋人那里得到什么。
她是希望她的男孩能够别在面对着她的时候继续隐瞒那些心事了。
可如果说出那些会让她的男孩感到痛苦,那么她便不会再逼迫自己的恋人。
她又往艾伯赫特的怀里钻了一些,并把脸埋在了对方的颈项间,而后轻声说道:“艾伯赫特,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我怕你一个人承受不来。”
我怕你一个人承受不来这便成了林雪涅在入睡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语。
但搂着她的那个人还是未有和她这样一觉睡到天明。
已经习惯了前线行军生涯的这个贵族青年才只是在柔软的床上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被自己梦中的景象给惊醒了。
而后他便松开了已经不像醒着的时候那样抱着他的恋人,并起身去到他的那间书房,坐在里面的那张单人床上,面对着书房里所挂着的那些描绘着美好景象的画。
但那却似乎没什么用。
一旦艾伯赫特离开了那个会用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叫出他名字的人,一旦他去到了看不见那个人、也听不到她声音的地方,那些几乎要让他无法承受的景象与画面便在他的脑袋里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些也曾让他厌恶的群体被人好像驱逐老鼠那样驱逐出第三帝国疆域的景象。那一张张木讷的脸似乎就在货运火车上,透过窗户看向他。
我们无法再养活所有的犹太人了,这会是今年冬天的麻烦事之一。
应该认真权衡一下,用一些简单快捷的办法解决那些不在适合工作的犹太人。不管怎么说,总比让他们活活饿死要好。
该是时候了,格罗伊茨副局长。我已经得到了元首的点头同意,我们该把那些犹太妇女和儿童集中起来了。
当属于夏日柏林的第一缕阳光从未有完全被关上的窗户哪儿照射进来,一阵仅存在于艾伯赫特闹钟的那声枪响便把他完完全全地惊醒了。
而后,那便是七年前长刀之夜的血色景象。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些掩埋在自己的记忆中,可此时此刻,与之相关的那些画面却是鲜活起来。
少尉,你的任务是把这份名单上的二十个人找出来。他们全都是元首的敌人,我们必须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向这片属于帝国的天空告别。
在那一刻,有着伯爵头衔的青年目光锐利起来。
他起身走出这间屋子,并把被他脱下的那身制服重新穿起来。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的双手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染上了许多鲜血。
并且他也只不过是在那之后得到了一次向外振翅高飞的机会,并飞往他所向往的那片纯粹的战场。
现在,他宣誓效忠的那个人把给他的那份恩典收回了。
于是他就又要回到那份黑暗中去了。
但是当他又找回了向往着光明与美好的心,现在的他真的还能回得去吗?
事实上,在对待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内心所渴望的恰恰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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