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从不在校内为什么人进行心理咨询。
此时,林雪涅整背对着他们,躺在咨询师里的诊疗椅上,根据导师先生的要求尽可能细致地向他叙述起了前一天下午所发生的事。
而海伦娜则和她的导师用犹太人的语言希伯来语进行小声交流。
导师:“她的问题比我两年前治好的那位访客大很多很多。想要在三个月内治好她实在是太难了,她得一周来见我四次,或者三次,不能再少了。”
海伦娜:“一周三次?我觉得这对于她的经济情况来说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
导师:“但她必须得要有这样的决心。弗洛伊德说过,心理医生的收费必须要足够的高。只有这样,访客才会有足够的决心和强烈的意愿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海伦娜:“可现在的问题是……”
海伦娜的话还没说完,躺在诊疗椅上的林雪涅就用德语和捷克语轮换着喊道:“喂?你好?有人在听我说的话吗?”
在林雪涅说完这句话之后,海伦娜的心理学导师立刻用他那让人信赖以及感到平静的声音说道:“是的,我们都在听,你不能确定你到底傻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多久。”
得到了这样的回应之后,林雪涅才自顾自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是的,当时我看到我眼前的查理大桥被扭曲成了两个时空。我的左边还是现代的布拉格,但是在我的右边,也就是布拉格城北侧却是另外一幅景象。哦对了!那个方向正好就是我住的犹太人聚集区!”
看到林雪涅又被哄了回去,海伦娜才继续说道:“问题是她管这叫幸福的癔症!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想被治愈。这是很危险的。”
听到这句话,海伦娜的犹太裔导师沉默片刻,而后用提高了一些的音量向半躺在诊疗椅上的林雪涅问道:
“雪涅小姐,现在我已经对你的问题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我想知道你愿意花费多大的代价来让你的癔症得到治愈。”
果不其然,情绪本来很稳定的林雪涅大惊失色:“什么?治好它?这怎么可以!我难道不是来了解我的这种突发性癔症到底是怎么会形成的吗!”
林雪涅猛地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正站在心理医生的桌子前的海伦娜以及她的导师。海伦娜显得十分尴尬并且不太敢看林雪涅的眼睛,而她的导师则一脸的“果然如此”。
“很抱歉我们之间可能出现了误会。但根据刚才我和海伦娜交流的结果,如果你想治好你的癔症,你得一周起码来我这里三次,每次进行一小时的咨询,收费则是150欧。在你自己有强烈的得到治愈的意愿下,我想我大概会有可能在三个月内帮你好起来。”海莲娜的导师这样对林雪涅坦诚道。
看到林雪涅脸上的“天哪我居然被背叛了!”的表情,被自己的导师当场戳穿了那套说辞的海伦娜企图向自己的这位朋友表达歉意,并开口要和对方解释些什么。
可生怕站在这里都会原地“被治愈”的林雪涅却根本没有听海莲娜在说什么。事实上,她在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挣扎之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她跑了啊!
一想到自己要做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的父亲了,林雪涅就有了一种说不清的,神圣的使命感。她先是把卡夫卡的那封《致父亲的信》又重复看了三遍,然后再在脑袋里细细地想这封翻译成中文后差不多得有三万字的长信中的每一句话,然后再想象出一个卡夫卡眼中的,他的父亲老卡夫卡。
伤感的是,她的第一反应是那位严厉的,从不管别人在说什么想做什么,只顾自己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的伯伯只会在看了这封信的前几行后就非常暴躁地怒问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又在做什么蠢事!
“哦,不不,这是中年的老卡夫卡。我该想一个老年的老卡夫卡,历经沧桑之后可能意识到自己对于孩子们的教育有所不足的那个……”
林雪涅坐在拿张摆在距离天窗不远处的书桌前,轻声地嘀咕着,并又重新开始构想一个和弗兰茨·卡夫卡亲口描述出的老父亲不全部一样的,老卡夫卡的形象,并试着把自己代入他,也去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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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她当然不能让对方送她回家。超快稳定更新,本文由首发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回家的路应该怎么走!以及这种美妙的幻觉到底要怎样才会消失不见了。
听到林雪涅所给出的回答,并不爱笑的作家沉默着看了她很久, 仿佛也在思考着他究竟应当如何与眼前的这个人说再见。
这份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林雪涅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可能就这样在这里和对方一起从1918战到2018年的时候, 个性极为内向的作家向她问道:
“我可以吗?”
林雪涅并不知道对方向她询问的是什么, 可她只是在听到了这样的问话之后毫不犹豫地向对方点头。于是那个男人就在下一刻走上前一步, 给了她一个轻柔的贴面礼作为告别。
刚刚还在自己的脑袋里想了一堆狂野画面的女孩就这样轻易地面红耳赤起来。她红着脸, 后知后觉地和对方挥手说再见。
一直到她又走上查理大桥并把它走完的时候,属于2018年的声音才又回到她的耳边。
这一次, 转过身来的林雪涅慌忙地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那本《癔症的研究》并把它翻到了序言部分的第一页,心跳快得她发起喘来。
安静了好久的手机响起铃音, 林雪涅接起它, 而海莲娜的声音也就从手机的听筒中响起:“你刚刚到哪儿去了?我打了你好久的电话都打不通。”
林雪涅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她吞了口口水,而后说道:“约会。”
在说完约会这个词之后,林雪涅又补充道:“和卡夫卡,你知道的那个。”
半个小时后……
“所以你想好了吗?怎么和我解释你刚刚糊弄我的这件事?”
这是在城堡区的圣米古拉教堂旁的一家捷克菜餐馆里。林雪涅和海莲娜就坐在餐厅外面的露天座位上。在林雪涅的面前摆着一份海莲娜推荐的,佐以综合野莓酱的猪肋骨,可她却整个人都怔怔地, 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双眼放空,许久都不说一句话。
“如果你真的知道要用一个谎言来掩盖另一个谎言有多么的难, 就不该在一天之内连续两次糊弄我,而且还一次更比一次把我当傻瓜。”
海莲娜从诱人的猪肋骨上切下一块肉,拿叉子叉住它,并轻轻沾了沾盘子上的美妙酱汁,而后再把这块肉送进嘴里咀嚼起来。
“第一次你失踪了两个小时。好吧我或许不应该用失踪来形容你的第一次失联。但用这个词来形容你刚刚和我失去联系的三个小时应该是恰当的。我并不是反对你在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就和陌生的男孩去约会,但你怎么也应该和我先说一声?还是说我应该再和你描述一下我等你一起吃晚饭究竟是等得有多么的饥肠辘辘?”
看到林雪涅并不回答自己,这个捷克女孩也并不生气。她只是一边姿势优雅地进餐,一边继续说道:“也许我今晚就该带你去城堡区看看?现在这个时候那里会有很多长得很帅气的宪兵在那里巡逻。我觉得可能全国长得最好看的宪兵都被集中到那儿了。他们的确不能在巡逻时间把手机号写给我们,不过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巡逻时间把我们的电话号码写给他们。”
当海莲娜说到这里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在听自己的这位友人在说些什么的林雪涅终于从怔愣中找回自己的神志,脸上却依旧迷茫着地一把抓住海莲娜握住餐刀的手。
“海莲娜,我好像得癔症了。这是幸福的癔症!”
在那个瞬间,林雪涅脸上的表情认真极了,并且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语气都让在布拉格大学攻读心理学的海莲娜挑不到任何错处。
正是因为这样,海莲娜惊慌了,她不禁看向那本被林雪涅放在餐桌上的那本中文版的《癔症的研究》,犹豫又犹豫地张了张嘴,并在那之后问道:
“你确定吗?”
是的我当然确定!林雪涅这样极为肯定地告诉对方,并很重地向对方点头。
“这才是我来布拉格的第一天,我就成了精神病!这是让人感到幸福的癔症!我太爱这里了!”
林雪涅不会知道,当她那么兴致勃勃地和她的朋友海莲娜说起今天下午自己走上查理大桥之后的遭遇时,这个捷克女孩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并在目瞪口呆之下给自己的心理学导师发去了短信。
【导师,我这里有一个很棘手的案例,我需要您的帮助!】
三分钟后,就在林雪涅正在继续滔滔不绝地夸赞卡夫卡出色的外貌时,海莲娜收到了自己导师的回复。
导师:【是什么方面的问题?】
海莲娜:【是癔症!非常严重的癔症。我的这位朋友是卡夫卡的狂热崇拜者。】
导师:【我知道了,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觉得自己看到了卡夫卡,还和他讨论起了文学?】
海莲娜看向林雪涅,只见她欢欣雀跃地说道:“他说‘你们飞走吧,但愿你们那些我从未见过的翅膀把你们带进乡间的山谷。’然后他停了下来,好像还没能想到合适的可以接下去的句子。所以我就接下去说‘或者带到你们想去的巴黎。’我觉得他一定是听出了我背这句句子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浓厚感情!所以……”
海莲娜连忙低下头,继续给自己的导师发起了短信:【是的,他们讨论起了文学。然后他们可能还一起约会了。在伏尔塔瓦河边散步。】
五分钟后,导师回复道:【这样的案例我遇到过。你带她过来,她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只收她150欧一次。我相信三个月内我就能治好她。】
收到这样的回复,海莲娜锐利的目光射向身边的友人,并眯起眼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般地点了点头。
…………
“昨天我拿着地图走出我租的公寓房。我本来只是想在老城区逛逛的,因为海伦娜跟我说我应该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第一次走上查理大桥,那种感觉一定会让我毕生难忘。可我就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那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我还给自己找了一首弗里德里希二世的长笛奏鸣曲,一边听一边走上查理大桥。我感觉这应该是很神圣的一次仪式。五百多米我花了五六分钟甚至更久才走完。不过到底花了多久我已经不能确定了,因为当我转身的时候我看到的情景实在是太震撼了,我不能确定我到底傻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多久。”
这是第二天的下午,林雪涅被她的朋友海伦娜连哄带骗地带去了自己导师的心理咨询室。虽然说,这位据说实战经验丰富的导师先生也是一位布拉格大学的一位教授,然而他一直都将自己大学教授以及心理医生的这两种身份严格地区分开。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从不在校内为什么人进行心理咨询。
此时,林雪涅整背对着他们,躺在咨询师里的诊疗椅上,根据导师先生的要求尽可能细致地向他叙述起了前一天下午所发生的事。
而海伦娜则和她的导师用犹太人的语言希伯来语进行小声交流。
导师:“她的问题比我两年前治好的那位访客大很多很多。想要在三个月内治好她实在是太难了,她得一周来见我四次,或者三次,不能再少了。”
海伦娜:“一周三次?我觉得这对于她的经济情况来说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
导师:“但她必须得要有这样的决心。弗洛伊德说过,心理医生的收费必须要足够的高。只有这样,访客才会有足够的决心和强烈的意愿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海伦娜:“可现在的问题是……”
海伦娜的话还没说完,躺在诊疗椅上的林雪涅就用德语和捷克语轮换着喊道:“喂?你好?有人在听我说的话吗?”
在林雪涅说完这句话之后,海伦娜的心理学导师立刻用他那让人信赖以及感到平静的声音说道:“是的,我们都在听,你不能确定你到底傻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多久。”
得到了这样的回应之后,林雪涅才自顾自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是的,当时我看到我眼前的查理大桥被扭曲成了两个时空。我的左边还是现代的布拉格,但是在我的右边,也就是布拉格城北侧却是另外一幅景象。哦对了!那个方向正好就是我住的犹太人聚集区!”
看到林雪涅又被哄了回去,海伦娜才继续说道:“问题是她管这叫幸福的癔症!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想被治愈。这是很危险的。”
听到这句话,海伦娜的犹太裔导师沉默片刻,而后用提高了一些的音量向半躺在诊疗椅上的林雪涅问道:
“雪涅小姐,现在我已经对你的问题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我想知道你愿意花费多大的代价来让你的癔症得到治愈。”
果不其然,情绪本来很稳定的林雪涅大惊失色:“什么?治好它?这怎么可以!我难道不是来了解我的这种突发性癔症到底是怎么会形成的吗!”
林雪涅猛地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正站在心理医生的桌子前的海伦娜以及她的导师。海伦娜显得十分尴尬并且不太敢看林雪涅的眼睛,而她的导师则一脸的“果然如此”。
“很抱歉我们之间可能出现了误会。但根据刚才我和海伦娜交流的结果,如果你想治好你的癔症,你得一周起码来我这里三次,每次进行一小时的咨询,收费则是150欧。在你自己有强烈的得到治愈的意愿下,我想我大概会有可能在三个月内帮你好起来。”海莲娜的导师这样对林雪涅坦诚道。
看到林雪涅脸上的“天哪我居然被背叛了!”的表情,被自己的导师当场戳穿了那套说辞的海伦娜企图向自己的这位朋友表达歉意,并开口要和对方解释些什么。
可生怕站在这里都会原地“被治愈”的林雪涅却根本没有听海莲娜在说什么。事实上,她在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挣扎之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她跑了啊!
一想到自己要做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的父亲了,林雪涅就有了一种说不清的,神圣的使命感。她先是把卡夫卡的那封《致父亲的信》又重复看了三遍,然后再在脑袋里细细地想这封翻译成中文后差不多得有三万字的长信中的每一句话,然后再想象出一个卡夫卡眼中的,他的父亲老卡夫卡。
伤感的是,她的第一反应是那位严厉的,从不管别人在说什么想做什么,只顾自己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的伯伯只会在看了这封信的前几行后就非常暴躁地怒问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又在做什么蠢事!
“哦,不不,这是中年的老卡夫卡。我该想一个老年的老卡夫卡,历经沧桑之后可能意识到自己对于孩子们的教育有所不足的那个……”
林雪涅坐在拿张摆在距离天窗不远处的书桌前,轻声地嘀咕着,并又重新开始构想一个和弗兰茨·卡夫卡亲口描述出的老父亲不全部一样的,老卡夫卡的形象,并试着把自己代入他,也去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