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蓉咬一口他喂过来的包子,笑了笑,神色平和道:“为孩子,倒不是心疼几个钱,玳瑁在府里女红数一数二的,她来教教我,一来可以缓和关系,二来我想给孩子做点什么。”
覃炀听罢,没吭声。
温婉蓉趁热打铁:“她心知肚明你的态度,就是不愿承认,昨天跪在我床边哭好久,我想她能哭出来是好事,总比闷在心里强。”
顿了顿,她来回摩挲小腹说:“我也没别的本事,尽职给覃家延续香火,再就是把后院管好,别让你操心烦心,你也是,要当爹的人,脾气收一收,气性太大会吓到孩子。”
说着,又回到刚才话题,她抬眼看向覃炀:“听我一句劝,别对玳瑁总绷着脸,我昨天跟她说,如果愿意寻个好人家嫁了,到时你看不到这人说不定会想。”
“想个屁!”覃炀一口吃进去半个包子,皱着眉道,“大半夜,上吊自杀闹得府里不得安宁,真把自己当个东西!幸亏老子没收她,不然老子后院要烧光!”
温婉蓉知道覃炀眼里容不得沙,好声劝:“都说要你把脾气收一收,这不是跟你打商量嘛,你总劝我别多想,能翻篇就翻篇,怎么到你头上就不一样?”
覃炀说不是一码事:“就算冤枉她,在府里好好养伤就不行了?给她请大夫用最好的外伤药,指着她那几个月钱,这辈子都用不起,还想如何?让老子伺候她?见他妈鬼!”
温婉蓉见劝不动。伸手拉拉他的袖子:“覃炀,当我求你行不行……”
话音未落,她忽然觉得小腹隐隐作痛,捂着肚子,蹙了蹙眉,窝到靠垫里,什么话都不想说。
覃炀看出不对劲,忙放下筷子,坐过来,把她抱起来,问怎么了?
温婉蓉摇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我心急,情绪不好,对孩子有影响。”
覃炀要她别瞎操心:“行行行,都答应你,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身体,大夫要你喝药,休养,不是给你闲心管别人的事。”
温婉蓉靠他怀里,叹气:“我哪想管闲事,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平平安安把十月怀胎度过去,什么矛盾能化解就化解,算起来哪件是大事?哪件都不是,何必呢?”
她感觉好一些,向上挪了挪,抬头道:“覃炀。你也说她是个下人,你跟一个下人计较什么?算了好不好,就委屈你听我一次。”
话说到这个份上,覃炀心里对玳瑁有多少芥蒂,也暂时放下。
温婉蓉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里,尽量不让她受委屈,到头来受苦受难的总是她。
“你说如何就如何吧。”覃炀妥协,又摸摸她的脸,问好点没?
温婉蓉点头,说喝了药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她也不想孩子有事。
覃炀说都依她,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夫看诊后,建议温婉蓉不要动气,容易气郁于心,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覃炀叫人送客,回头对她说:“这十个月,府里的事都别管,谁好谁坏跟你没关系,我去祖母那坐坐,说明你的情况,要冬青把事情都接过去,你老实养胎,别今天一出明天一出,老子忙得要死,还心挂几头。”
温婉蓉看他紧张,笑得甜滋滋,要他来床边坐。
“还有什么事?”覃炀准备出门。又折回来。
温婉蓉伸手,做个要抱的动作。
覃炀笑她就会撒娇,刚俯身,就被温婉蓉搂住脖子,倏尔吻上来。
没有热情如火,贪婪摄取,就像春雨落入大地,轻柔、缠绵,唇齿相依又恋恋不舍。
好一会温婉蓉才放开他,笑道:“你要去祖母那边,赶紧去吧。”
覃炀意犹未尽:“回来继续。”
温婉蓉亲了他一下,说好。
此时此刻,她真正感觉到,覃炀说爱她,是发自内心,不是哄人。
接下来的日子,温婉蓉就更闲了,享受混吃等死的日子。
但玳瑁每天下午都来,教她女红,帮忙一起绣图案,绣一段时间图案,两人又寻图样做小衣服,小肚兜,绣鞋面。
然后等每晚覃炀回来,她就把当天的劳动成果秀给他看。
有几件做得很有进步,覃炀没笑她。
温婉蓉自己也觉得满意,把做好的一件件叠起来,和他们的衣服一起放在柜子里。说等孩子出生就可以穿。
覃炀忙,没太多空余时间陪她,所以每天回府就随她折腾。
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婉蓉渐渐发现,覃炀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回来早陪她吃个晚饭,聊两句就去书房,回来晚进屋打个照面,坐不了一会,又去书房。
温婉蓉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在公务上的事不开心?
覃炀也不说,只叫她专心养胎,什么都别管。
温婉蓉就不问了,但明显感觉,覃炀每天回来情绪很不好。有时跟他说话,也心不在焉。
隔天,她特意起个大早,和覃炀一起吃早饭,关心道:“你最近怎么了?也不见你笑,成天阴着脸。”
覃炀吃自己的,不说话。
她把手抚在他的手上,握了握,轻声叹:“你有什么不高兴,回来跟我说说,全当我是个听众。”
覃炀放下碗筷,摸摸她的脸,说最近事多,忙得有点烦,要她别多想。
温婉蓉点点头,说知道,又说不知最近胖了,还是肚子在长,感觉亵裤小了,腰围在变大。
覃炀难得笑起来,说衣服裤子小了就做新的,干脆不穿也行。
温婉蓉瞪他一眼,说没正经。
覃炀过来搂住她,狠狠亲一口,用劲拥在怀里,说:“温婉蓉,好久没碰你。”
似乎,好像是二世祖有史以来。忍得最久的一次。
“那怎么办?”温婉蓉抬头看他,“我现在也伺候不了你。”
“凉拌。”覃炀边说边低头吻下去,手不自觉伸进被子,刚触到大腿又退出来,想想算了,他知道今天碰了,一发不可收拾。
温婉蓉一直没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似乎很配合他的下一步。
覃炀放开她,神色恢复正常:“我走了,你该喝药喝药,别乱动。”
温婉蓉说知道,可嘴唇上还留有他齿牙的痕迹。
他是真的想要她。
但顾及孩子和她的身体,覃炀决定忍了。
温婉蓉想。覃炀有变化,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转眼,离头三个月的养胎期只差几天结束。
温婉蓉感觉身体比刚怀那段时间要精神很多,起码不是动不动就感觉累和困。
她偶尔下地走一走,活动活动身子骨,天天坐床上也挺累。
又过几天,头三个月的危险期终于过去,温婉蓉说什么也不要坐在床上吃饭,非要跟覃炀一起坐在桌边,规规矩矩地吃。
覃炀临走时,温婉蓉送他到门廊下,搂着脖子,踮脚亲一下,笑道:“今晚我去书房陪你。好不好?你公务多,我给你打下手。”
“我可能回得晚,你晚上早点睡。”覃炀搂住她的腰,低头回吻,转身离开。
温婉蓉目送,直到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覃炀大概又忙一天,中午也没偷闲跑回来陪她吃午饭,温婉蓉叫玉芽去趟垂花门,跟门房的值班小厮说,覃炀回来,及时通报她一声。
安排妥当,玳瑁按点过来。
“最近二爷对你可好?”温婉蓉怕覃炀心情不好,见玳瑁在他们院子里晃,背地里又甩脸子给她。
玳瑁笑笑。说关系缓和不少,偶尔回来碰到,他会主动跟她说两句话。
“那就好。”温婉蓉暗暗松口气,心想覃炀能做到这一步算不错。
“还是夫人了解二爷脾气。”玳瑁穿好针,递给温婉蓉,笑道,“奴婢多认识二爷几年,都没夫人看得透。”
“你天天伺候祖母,大部分精力都在祖母那边,了解少点无可厚非。”温婉蓉轻笑,心思覃炀要带她去过疆戎,也许那点幻想都会破灭。
“奴婢也这么想。”玳瑁应一句就转了话题,说温婉蓉的针法不对,绣反了。
“难怪我每次总觉得别扭,原来弄反了。”温婉蓉不好意思笑起来。
玳瑁很仔细教她怎么绣,如何下针,似乎她们之间的过往真的翻篇了。
温婉蓉想,只要玳瑁想得通,想明白,走出之前的阴霾,所有矛盾也算化解一半。
余下,就交给时间,慢慢淡忘吧。
说笑,又做女红,时间很快过去,送走玳瑁,温婉蓉爬上床也想眯个午觉。
她一觉睡到申时末,起来刚吃完饭,玉芽进来报,说覃炀回来了,宋执也来了,两人直接去了书房。
温婉蓉想他肯定还没吃,赶紧叫小厨房把菜饭热好,带着玉芽,把食盒送过去。
她到的时候,站在游廊里,就听见覃炀又在书房发脾气,声音高八度开吼:“老子就说,几个老东西不懂,还瞎他妈插嘴!现在好了,一个鲜卑部落小范围进攻,也要朝廷派兵增援!所有粮草削减,现在要增援,拿什么增,人马过去不吃不喝啊!”
温婉蓉叫玉芽放轻脚步,走到门廊下,没有马上敲门。
宋执说,只能先找其他驻点借粮,燕都同时补给,就是路上时间长。
覃炀继续骂:“这他妈不是吃饱撑的吗?不改制,派最近驻点的骑兵日夜兼程过去,最多一天一夜,现在全体消减,都怕自己驻点出问题,首先自保。”
转头他又说敌情:“鲜卑明摆打游击战消耗守军粮草,现在觉得消减粮草是错误决定,之前干吗去了?出了纰漏,再问怎么办?老子能怎么办,插翅也飞不过去!”
顿了顿,他头都大了:“就按你说的,明天上折子吧,从燕都增援根本不现实。”
宋执说也只能这么办,话锋一转,又提及之前刺客的事,说大理寺彻查,也没查出个名堂,结果现在屎盆子扣在御林军头上,说御林军统领疏于管理,正留职在家写检查。
反正没事也要抓个替罪羊出来。
覃炀哼一声,懒得接下话。
宋执接着说,问覃炀知不知道,齐驸马的金爹,齐臣相上道折子,把御林军失职源头,追到军队头上来了,说御林军有失水准,是当初挑选时的疏忽。
他无意知道,杜废材正为此事发愁。
覃炀冷笑:“放他娘的屁!御林军的错也归到军队?干脆把朝廷的将军都撤职,进编御林军,天天关在皇宫,逮刺客玩,比疆戎舒服多了。”
宋执也冷笑,说看吧,刺客这事是个由头,好戏还在后面,事情还会发酵。
覃炀说爱谁谁,反正再作下去,离内忧外患不远了,实在不行他提前递辞呈,告老还乡搬到姑父那边当游牧民族,想躲哪躲哪,懒得跟朝廷这群神经病卖命。
温婉蓉在外面听得哭笑不得,相信二世祖做得出来。
二世祖开始歪理邪说,宋花货也没什么正经话,两人东扯西拉聊些枢密院的事,话里话外示意小心为妙。
温婉蓉听两人没再说正儿八经的事,便敲门进去,说送饭来了。
宋执忙打声招呼,转身闪人,他才不想当闪闪亮的油灯芯。
温婉蓉没留,叫玉芽放下食盒就离开。
书房只剩她和覃炀两人。
“饭我回去吃就好,你不用送过来,身体还好吗?”刚才发脾气不觉得,现在闻到菜香,就饿了。
“我好多了,才敢出来。”温婉蓉要他慢点吃,又关心问,边关情况不好,不会要他去吧?
“你都听到了?”覃炀没有隐瞒的意思,“不用去,去了也赶不及。”
温婉蓉摸着小腹,提着的心又放回去:“那就好。”
覃炀吃完饭就送她回屋躺着,然后折回书房,把剩余一点公务做完。
结果说等一下,温婉蓉一直等到快亥时,覃炀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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