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炀无言。
温婉蓉继续笑,而后笑着笑着,就不想笑了:“覃炀,我是什么人,你了解,你以前对我不好,后来弥补我,我心里都清楚,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声音平静,清晰,像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以为你会懂我,到头来,只是以为。”
“不是,温婉蓉,我……”她一冷静,覃炀刚才的气也下去,想解释被打断。
“算了,覃炀,我们夫妻到这个地步,在一起还有意思吗?”顿了顿,“其实我并没有躲你的意思,就是让你知道那天你一声不吭抱走飒飒,我什么感受。”
她抬眸:“不好受吧?”
覃炀不吭声,头撇向一边。
温婉蓉知道他心虚:“覃炀,凡事别做绝,留几分有念想,你明知我的弱点,利用弱点来治我,我只想说,将军,我是你夫人,不是敌寇啊,你以前说爱我,护我,都是假的吗?”
“你以为我突然得到公主这个身份,高兴吗?”
“你见过我,每日进宫的小心翼翼,和如何讨好太后吗?”
她自问自答:“你都没有,你永远就是怪我,坏了你的面子,踩了你的自尊。”
“我……”覃炀一个我字又语塞。
温婉蓉说中他心思,说得他百口莫辩:“我知道你怨我给你穿小鞋,可你天天出去鬼混,混到流言蜚语传到我耳朵里,你以为我真的没事天天盯梢你吗?不是啊。”
“我也知道,你气,听不进劝。我只能跟太后说,求皇叔重视你,不然那些传我耳朵里的话,迟早会传到宫里。”
最后,她起身语重心长:“当初因为赐婚,哪怕你多不愿意,还是娶了我,这次要你再妥协一次有那么难吗?”
稍作停顿:“覃炀,我走了,回公主府住,飒飒留在祖母屋里我放心,至于你,我没什么好说的。”
语毕,她头也不回离开。
覃炀坐在原地,怔忪片刻,突然起身,追出去。
“温婉蓉,你听我说。”他拉住她胳膊,急道,“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之前伤了你是我的错,你先别走。”
温婉蓉抽回手,倏尔对他浅笑:“覃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聚,好散。”
覃炀彻底愣了,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温婉蓉离去。
他想。这次真伤到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温婉蓉所说,她搬去公主府,飒飒留覃府。
覃炀每天早上进宫,晚上从枢密院回府,回归三点一线的生活。
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至于和离,覃炀不想。
温婉蓉考虑过,但碍于皇室宗亲的身份,和离必须交由大宗正院处理,大宗正院得上报太后和皇上,同意后,方可执行。
如此,无疑告诉整个皇宫,她,婉宜公主和护国大将军一拍两散。
家丑不可外扬,宫外如此,宫里亦如此。
所以分居状态,如同当初长公主和齐驸马,离不离,那么回事。
可往大了说,他们想离真能离吗?
太后不知情且不谈,光宋太君这边,足足把覃炀训了半个时辰,又罚跪祠堂抄家训,至于为什么没被家法,不是不家法,他现在公务忙。上朝、去枢密院一天不能耽误,就逃过一劫。
不过他硬着头皮去了两次公主府找温婉蓉,别说喝茶,连人都没见到。
温婉蓉不见,他没辙,只能灰溜溜该干吗干吗。
宋执发现覃炀一段时间情绪不高,趁午时没什么人,找他:“哎,听说粉巷新开一家,姑娘长得可水灵了,今晚去逛逛?”
覃炀现在听粉巷,头大,想都没想拒绝:“不去。”
宋执会意:“哦,懂了,怕温婉蓉。”
“滚。”
宋执只知道贱,不知道滚:“好吧,不去粉巷,去赌坊?”
“不去。”
“混堂?”
“不去。”
“听小曲?”
“不去。”
“听书总行了吧?!”
“不去。”
宋执烦了:“你他妈去灵陀寺当和尚算了!”
覃炀瞥一眼,问他滚不滚。
宋执嘴角沉了沉:“以为我多喜欢你这破地方。”
说完,摇头晃脑哼着小调离开。
覃炀最近不是一般烦,哪都不想去,也没心思玩。
倒是宋执闲出鸟,不到一刻钟,又跑来,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无比同情问:“是不是温婉蓉跟你和好了,现在天天在家管着你啊?”
覃炀不吭声,连看都不带看一眼。
宋执想想。觉得猜错了:“你俩没和好?”
覃炀继续不吭声,不说话等于?认。
宋执咂咂嘴,继续猜:“你不是被温婉蓉甩了吧?”
本一句玩笑。
没想到覃炀爆炸似反弹,中气十足吼一嗓子滚,整个枢密院全听到不说,连带案桌都掀翻了。
宋执完全意料外,先愣了愣,倏尔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丢一句“覃炀你也有今天”,溜之大吉。
气得覃炀见一次打一次。
大概自作孽不可活,最能形容他当下处境。
难得一次申时不到回府,覃炀特意绕道,买温婉蓉最爱吃的糕点送到公主府。
温婉蓉没见他,也没拒绝。
他满心满意以为她原谅他。
结果回府去老太太屋里找飒飒。就看见他买的糕点原封不动出现在冬青手上,丫鬟们还一个劲感谢,说二爷大方。
覃炀哑巴吃?连。
他想只有等温婉蓉气消了,再找她试试。
谁说男人心狠,女人绝情起来,不管之前多爱,真的得罪了,不讲一点情分。
覃炀躺在摇椅上,长叹一声,短叹一声。
想他们能和好吗?
问题连人都见不到,和好个屁!
当然温婉蓉也不是谁都不见,冬青每隔两天就带飒飒去公主府玩。
飒飒不满足关在屋里,整天吵着去外面,但凡看见花草,就看向温婉蓉,脆生生叫声娘,说花花。
要以为她表示告诉或认识,就大错特错,她不是认识,是要人摘下来给她玩。
捏稀碎后,再还给温婉蓉,还一脸正经说,给。
温婉蓉纠正几次,不许把花捏坏,当下听了,等回去过两天再来,恢复老样子。
她有些生气,对冬青说:“是不是二爷在家什么都不教。任由飒飒胡来?”
冬青笑得勉强,说不是。
温婉蓉心想不是才怪。
辣手摧花不算完,还有其他坏毛病,比如吃饭不好好吃,要上桌,用手抓菜,尤其看见肉糜圆子,鱼糜圆子,这种圆溜溜的菜色,她就要抓。
抓一手的油不说,咬一小口,就扔桌上,还自言自语说“不要”。
温婉蓉为此跟她发火,飒飒开始有点怕。后来发现没把她怎样,加上过不了一天就要回去,各种毛病累教不改。
总之覃虎妞在覃炀那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整天疯玩,就是疯玩。
再大点,覃炀带她在府里骑马玩,把飒飒颠得那叫一个开心。
结果去了温婉蓉那边,开口闭口就是“马马”。
温婉蓉一开始还纳闷,然后送她回去时,飒飒一看就马车就吵着要骑,嘴里一个劲叫“马马”。
冬青在一旁不好说什么,抱着飒飒钻进马车,在车里还能听见各种闹。
温婉蓉想。把飒飒留在覃炀身边,完全是个错误。
她打算等过阵子,宫里的事忙顺了,就把飒飒接过来,好好纠正坏毛病。
不过没等她去接飒飒,覃炀跑到宫门外堵人。
温婉蓉一见他,绕道走。
覃炀不要脸挡她去路,讨好道:“哎,是你说做事别做绝,留几分念想,四个多月连面都不见,几个意思,真好聚好散啊?”
温婉蓉瞥一眼,绕过他。走自己的。
覃炀跟在后面:“哎哎,我难得今天不去枢密院,专门来找你。”
温婉蓉继续不理。
覃炀热脸贴冷屁股也认了:“我本来打算早点来找你,但枢密院太忙,是你求皇上重视我,我哪能不努力,是吧。”
温婉蓉连哼都不带哼一声,钻进马车。
覃炀跟着钻进去,被赶出来。
温婉蓉叫车夫走。
覃炀被甩在原地。
没过一会,温婉蓉又听见车外面想起马蹄声。
“今天回覃府看飒飒吧。”覃炀声音在车外响起。
温婉蓉叫车夫不要变道,回公主府即可。
覃炀大概不知道脸字怎么写:“飒飒这几天,天天喊娘,想你了。”
温婉蓉不信他鬼话。
覃炀继续说:“你不信,可以问冬青,看我骗你没。”
温婉蓉掀开车帘瞪他一眼,他朝她笑得灿烂。
“犯贱。”温婉蓉甩下帘子,重新回到车里。
覃炀继续犯贱:“冬青说,你说我把飒飒教坏了,你看我这么忙,哪有时间教,有点时间只能陪她玩,倒是你,当娘的应该在身边,手把手的教。”
既然提出手把手教。
温婉蓉借机,冷冷道:“我也觉得飒飒应该在我身边,手把手教,正好我想把孩子接到公主府。”
覃炀想,自己这个嘴贱!
“你回来多好,我们一家三口团圆啊。”
温婉蓉不搭话。
覃炀自作主张:“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啊。”
接着,对车夫说,改道,去覃府。
温婉蓉马上阻止:“谁告诉你,我答应了?”
覃炀装不懂:“刚刚我说一家团圆,你没说话,不是?认吗?”
“闭嘴!”
温婉蓉觉得他脸皮厚到家,跟了一路,竟说不着调的话。
覃炀老实闭嘴,心里想,这话平时都是他对别人说,出来混迟早要还……
眼见快到公主府,他想总不能白来一趟,索性逼停马车,要车夫先下去等,他二话不说钻进去。
“你干什么!滚出去!”
“不是,温婉蓉,大街上,你把夫君赶下车,别人看见多不好。”
“我管你好不好,刚才扯一路歪话,你还怕人笑话?”
“是是是,为了你,我不要脸。”
见温婉蓉不说话,他继续没脸没皮:“哎,祖母也惦记你,你不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提起老太太,温婉蓉有念想:“我过段时间会去看祖母,不用你提醒。”
覃炀“哦”一声:“你看飒飒,看祖母,唯独不想看我?”
“不想。”
“我是你夫君啊,说好葬一起。”
“鬼跟你葬一起。”
“都在葬一起,肯定是鬼。”
“没完了是不是?”
“我们四个多月没见,难得碰面,我有千言万语。”
温婉蓉始终没好脸,最后问他:“你走不走?”
覃炀摇摇头:“要走一起走。”
温婉蓉懒得理,起身钻出车子:“你不走,我走!”
覃炀想抓,没抓住。
好在这里离公主府不远,温婉蓉步行即可。
她走前面,覃炀跟在后面,上前拉住,被甩开,再拉住,再被甩,一连几次,他识趣不碰她。
“哎,真不回去啊?你一个人住这么大府邸,没意思。”
“府里有下人。”
“都是下人有什么意思?”
“听话就行。”
覃炀听出指桑骂槐:“你的意思,我不听话?”
温婉蓉转头瞪一眼,提起裙子,跨进公主府。
她进府,覃炀跟着进府。
“哎,我真心诚意接你回去。”
“不回。”
说着,温婉蓉蓦的停下脚步。
覃炀也停下。
温婉蓉转身,看着他,指指地面:“你不是打死不进这个地方吗?跑进来做什么?不怕人家在背后叫你驸马爷?”
覃炀好似无意,说得自然:“进都进来了,你不请我进屋坐坐?来者是客。”
说完,也不管温婉蓉同不同意,大喇喇往她闺房走。
温婉蓉鼻子都气歪了,下逐客令:“你给我出去!谁当你是客!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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