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尚开口道:“说这个事情之前,我们先厘清所谓吏胥幕随这四者为何。吏者,是指有官身而无品或品级极低的下层办事之人。胥则为胥役,不仅无官身,还多为贱民,在衙门当着差役。而幕随则简单了,一为幕友,以学识取用于主,一为亲随,以心腹取信于上。”
“先说这吏。不同于官员随任命而动,吏则往往自本地招募,每地皆有定编。于是外来之官便不得不依赖于他们。”
夏景昀点了点头,如水浒中,宋江那个押司,便是吏员之典型,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往往就是如此。
苏元尚继续道:“吏员之存在,有其必要之处。每地主官,皆由朝廷调任,对当地并不熟悉,任期又短,待其熟悉当地,往往又到了离任之时,故而需倚仗吏员对属地有个清晰掌控。同时,朝廷各类文书之上传下达,品类名目繁多,仅靠主官及其幕僚根本无法完成,也需仰仗吏员。”
“但吏员亦有其弊,官员往往尚能有一定之德行操守,但吏员则不同,他们盘踞乡里,又无仕途之忧,贪欲横行,借皇权之皮胡作非为。同时各类公文之上传下达,都需经由他们之手,其中可做文章手脚之处太多。”
夏景昀轻声道:“士陷赃贿,则沦弃于时,名重于利,故士多清修;吏虽廉洁,终无显荣,利重于名,故吏多贪污。”
“此言精准!”
苏元尚眼泛异彩,“你能有此见识,见识之高远,已是远超同辈!”
......
“同时,天下官无封建,但吏有封建,州县之弊,吏胥窟穴其中,父传子、兄传弟、上知人明知其为天下之大害而不能去也。”
......
“科举之士,只看文采,不习民事。政务必须依赖于吏胥。然吏胥升官无望,借机贪赃受贿,勒索百姓,其为必然。”
......
白云边在一旁坐着,眨了眨眼,有些无聊,不大明白这两人在这儿聊这些吏胥小人物干什么,为官者,想的不应该是王道教化,约束子民吗?
他看了看杯子里的茶水,拎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倒上,但是又看了看说得眉飞色舞的苏元尚,想了想,走过去帮他续了一杯,给他倒上,他又看着夏景昀,还是帮夏景昀倒了一杯。
等他拎着壶走回座位上,忽然愣住。
不对啊,我他娘的怎么成了端茶倒水的了?
他扭头看着正侃侃而谈的夏景昀,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撼。
其实在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云景夏不是什么无名小辈,哪有什么无名小辈能够承受得住他的强大气场而不纳头便拜的。
但他不在乎,因为不管别人有多厉害,都没他厉害。
可是一路走来,到这个份儿上,他再自命不凡,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他生平之劲敌,是能够对他形成挑战的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
公房之中,一群衙役紧张地关注着时间。
“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
“不应该啊,怎么还不出来!”
“哈哈哈哈!我说吧一个时辰!这一次都归我了!”
又过了一阵。
“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
“哈哈哈哈,庄家通杀!你们都输了!”
再过了一阵。
“这怕得有一个半时辰了吧?”
就连赢了大钱的庄家也愣了,“大人什么时候跟人聊过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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