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阳光,这湿润的风,就仿佛能刮进骨缝里一般,透着由内到外彻骨的寒。
夏景昀也加了一件黑色披风,长身而立,随着营养的恢复和日夜的操劳,已经彻底褪去了曾经的虚弱,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挺拔的身姿,风微微摇晃着他的发梢和衣角,很美。
和肃杀的凛冬,也很配。
当苏炎炎来到小院的时候,也被眼前的画面弄得美目泛彩。
“夏公子风姿特秀,萧肃爽朗,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夏景昀笑着道:“想来大小姐也体会到了我们看你时的心境了。”
苏炎炎掩嘴轻笑,“这么说话,会不会显得太自信了些?”
夏景昀嗯了一声,“于我而言确实是,但于大小姐而言,却是当仁不让,理所应该。”
苏炎炎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仿如这天色也亮了几分。
“我来这儿可不是来听你说好听的话的。有两个事情与你言说。”
“不如我们进去说?”
苏炎炎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第一个事情是,我前日已经传书州城,昨夜收到回信,元尚叔已经被释放,罢官还乡,虽官职未能保住,但终究还是留住了清白之身。”
夏景昀一听,登时面露惊喜,拱手道:“多谢大小姐。”
苏炎炎摇了摇头,“夏公子无需客气,元尚叔是我苏家人,这本该是我们应做的,只不过碍于前些日子的族中纷争,让他多受了委屈。自不能拿此事在你面前做人情。”
夏景昀一听也就没再客套,“那第二件呢?”
苏炎炎的笑容收起,神色变得郑重,“父亲要见你。”
夏景昀心头悚然一惊。
......
苏家,大房。
苏炎炎坐在闺房里,魂不守舍地看着窗外。
侍女端来茶水,笑着道:“小姐,家主已经醒了,最难的时候不都过去了吗?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苏炎炎没有说话,昨夜乍闻喜讯之后的惊喜慢慢沉淀,理智悄然回归,她也从中发现了蹊跷所在。
但子不言父过,有些话她不能说,但有些人她还是想要担心一下的。
当顺着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屋脊,苏家坞那座显眼到绝大多数人都曾远观过,但极少有人能够亵玩过的山道上,正有三人缓缓登山。
一个是今日主宾夏景昀、一个是前来作陪的赵老庄主,另一个则是此间的主人,那个在床上“昏迷”了数日的苏家家主,苏元正。
三人就这么走着,谁也没说话,山道之上,只有细微的呼吸喘气声响起。
夏景昀忽然停住脚步,一旁的赵老庄主和苏家家主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看着苏家家主那张红润的面庞,夏景昀拱手一礼,“苏家主,此间说话方便否?晚辈有个问题想问。”
“此山为我苏家禁地,放心说就是了。”苏家家主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憋到什么时候,是想问我为何带你登山?”
夏景昀摇了摇头,有些颇为不礼貌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我想问,苏老相公是不是没死?”
苏家家主那自信的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哈!”赵老庄主放声一笑,拍了拍夏景昀的肩膀,“上去吧,上了山你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说山腰还有些嫡系族人能够被召唤上来,那么山顶就是苏家的绝对禁地了。
因为在老相公死后,他的墓就被直接建在了山顶之上,日夜眺望着八百里洞庭,用那浩渺烟波致敬一生豪情。
夏景昀就在苏家家主的带领下,穿过了层层关卡,走到了山顶之上。
山顶上有一座墓,修得挺好,但对于苏家这样的家世而言,又显得寒酸了些。
如果在今日之前,夏景昀瞧见这一幕,或许会觉得,那是苏家觉得老相公死得太憋屈,故而停棺于此,准备今后报复回来之后,再将其归葬在祖坟之中。
但如今,看着那墓碑,夏景昀心头升起的是另一种想法。
苏家家主走到墓旁,拧动了一个机关,墓室面前的石板无声滑开,露出一条狭长幽深的通道。
苏家家主看了夏景昀一眼,一伸手,“夏公子,请。”
夏景昀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入,似乎半点没带怕的。
赵老庄主笑看着苏家家主,“你说说你,人家都猜到了你还能吓得到人家吗?”
说完迈步跟上,苏家家主叹了口气,跟着走进。
石板缓缓关上,严丝合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幽暗的密道中,应该是建着有通风口,并不觉得憋闷,沿途摆着些夜明珠散发着足够看清前路的微光。
走了约莫百米,眼前豁然开朗。
光线自山腹的孔洞中洒下,一道溪水沿着开辟出的轨道,缓缓流淌。
四周点缀着花草,一座拱桥搭在其上,在这山腹之间,硬是造了一个富贵人家正常的院中景致。
走过拱桥,推开一道门,眼前的一幕,让饶是见识广博的夏景昀都惊讶了。
只见眼前天光大亮,大片的光线透过半透明的玻璃洒入,山腹之中,被掏出了一个百平左右的空地。
四间精舍、一方庭院、满堂花草。
一个老人坐在一张桌前,怀中抱着一只胖胖的黑猫,微笑着看着他。
夏景昀上前,深深一礼,“晚辈泗水州夏景昀,字高阳,拜见苏老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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