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寺的佛堂中，觉明端坐在一个蒲团之上，闭着双眼，轻轻地敲着木鱼，口中不住地念诵着佛经。

不空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之上，静静地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通了？放下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不空停止了出神，望着端坐在蒲团上的觉明。

“想通了，也没想通，放下了，也没放下……”

觉明的神态语气恍若变了一个人一般，说起话来五迷三道的让人领会不了准确的意思，脾气差一点的怕是跟他聊不了五分钟就要动手打人了。

佛门对这样的变化有一种非常专业的称呼，叫做顿悟。

当年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顿悟，终成一脉宗教的精神领袖，自此以后，佛门便对能够顿悟的僧人大力推崇，这也更是每一个僧人都渴求的莫大机缘。

“哈哈，你的慧根比我好百倍千倍，虽然我们俩都是佛子，看着你我居然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不空拍着自己光头，哈哈大笑道，也算是打心底里为自己的师弟高兴。

“觉空师兄，我看得出来，你对少林还是十分有感情的，但是为何又要叛出少林加入恶人谷呢？”

觉明起身，手中捏着佛印，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随着他的顿悟，袈裟伏魔功的修为境界也堪称一日千里，战斗力暴涨。

“这个嘛，因为我当年想通了，但是却没放下……”

不空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烦恼地挠了挠头顶。

“想通了，没放下？”

“对啊，我武学天赋超凡绝伦，但是在佛理方面，同其他人比起来并没有超过太多，后来我修为越高，便越发迷茫……”

不空呆呆地望着天空上的月亮，似是在追忆往昔。

“后来师父让我下山游历，用双脚来感受世间风物，用所见所闻来增强自己的佛法理解……可是我去到的地方越多，我的内心就越发的迷惑。”

“迷惑？”

“嗯，佛门中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劝过无数举起屠刀的人，让他们收起心中伤人的恶念，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听从我的劝诫……直到我遇到了梵音”。

说到这里，不空嘴角不由得露出几分不符合出家人设定的甜蜜，眼神也变得无比缅怀起来。

“梵音施主，听从你的劝说了？”，觉明很感兴趣地问道，不空与梵音之事一直是少林的一个污点，许多长辈都只字不提，小辈中间更是无从得知，因而能从当事人口中还原当年事情的真相，自是最好不过。

谁说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就不八卦的？八卦是所有人类共同的本能，所以周文王在《周易》当中推演出了八卦，被后世奉为圣人。

“对啊，我永远不会不记得那个清晨”，不空嘴角含笑地回忆道。

“当时她同我差不多的年纪，同样是刚出师门外出游历，抓到了两个偷她钱包的小偷，正准备拔剑砍了他们，最后经过我和当地民警的劝说，最终她放弃了取这二人性命……不光如此，我们两个还都被民警带走了。”

“合着跟你没关系啊完全就是民警的功劳吧喂？！”

觉明虽然有所顿悟，佛法的理解方面突飞猛进，但是槽点来了之后还是忍不住猛吐了一番。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个在听了我的劝说之后主动放下屠刀的人”。

“算了，你开心就好……”

“后来，我们一同游历名山大川，一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她师从公孙年华，脾气火爆，嫉恶如仇的性格从她师父那里继承了十成十，虽然我们经常因为伤人而总是被抓进派出所，但是那些日子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我觉得民警们可能不那么想……”

不空的神色紧接着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后来，我们渐渐被对方所吸引，我也生出了和她共度一生的念头……”语气猛地一变，“结果，却被那该死的佛子一事彻底地破坏了！”

“同届的僧人当中，资质根骨优秀的实在是太过缺乏，因而无奈从矮子里面拔将军，将我选为了佛子，就这样，我还俗的希望被彻底封死……”

“阿弥陀佛，造化弄人……”，觉明摇了摇头，有些叹惋道。

“佛子一事牵扯重大，因而他们不容许出任何的差错，我与梵音有情的事情就这样被有心人捅了出来，最后我的师父慧浪大师亲自出手，促成了梵音与藏剑山庄少主叶东升的婚事……”

不空说道这里，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尽管慧浪大师是他的师父，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空的语气明显地冷了下去，言语里也不那么尊重了。

“梵音自是抵死不从，但是却因为公孙年华闭关修炼，七秀坊门主公孙白胭便做主了这件事……紧接着后来的事情江湖上都有传闻了，公孙年华在梵音大婚那日出关，杀进藏剑山庄，重创一十八位绝顶高手，斩下了藏剑山庄少主叶东升的人头，被誉为藏剑山庄千年来最大的污点。”

不空眼角闪过一丝快意，“自那以后，我才认识到，用言语来劝说别人放下屠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以杀止杀，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够让恶人胆寒，好人受到应有的保护。”

“梵音和公孙年华前辈做下这等泼天的祸事，自是不会被武林正道所容，因而便东渡扶桑……而我，却因为愧疚，至今不敢面对梵音。”

不空眼中流露出几分悲戚，回想起不久前同梵音的再次相见，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多年不见，她竟是变得如此偏激执拗，若是我当年能够鼓起勇气紧跟在公孙前辈身后，也不会把她害成这个样子……”

“阿弥陀佛……”

觉明看着失落的不空，口中默念佛号，情绪也随着他缓缓地低落下来。

“我似乎也不该这样逃避呢……”，觉明心中暗自想道，默默地暗自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