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山中道观被晨间雾气萦绕，颇有些仙家宝地样子。

只是这道观显然是少有人迹，正殿前头杂草丛生，像是已荒废许久模样。

白巳从沿着长满青苔石板小径行至此间，左右看了眼，面上带着轻浅笑意。

“可有人在？”

道观正殿砖瓦房顶传来响动，定眼看去，是一头七尺来高白毛猿猴显出身形。

白巳分开手里折扇晃着，轻声问道：“原来是师侄，可还记得你白师叔？”

那猿猴眼眸微眯，一张红脸上带着疑色，显然没想起眼前白衣秀士身份。

白巳叹了一声：“看来灵智还是未有进境…”

肉眼可见那猿猴脸上更红了些，它听出白巳是在说它蠢笨。

“哪里来的狂徒！”

它喉咙里发出浑厚喝问声音，大手一抓从身下屋顶拾起一块瓦片重重掷向白巳。

白巳面色从容定在原地纹丝未动，那带着破风声激射而来瓦片被他以手中折扇轻松接下，像是苍蝇落进蛛网掀不起动静。

“这般拆下去，凌虚道兄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道舍可要被你拆干净了。”

猿猴听他说出师父道号，停下继续丢掷瓦片动作，面上惊疑不定。

“你是？”

“看来你已忘了师叔了…”

白巳摇摇头，颈上人头忽然化作一只好大白色蛇首，但旋即又恢复原状。

猿猴这才想起来，松了手里瓦块面上恍然：“原来是…”

“不过想不起来也好，”白巳忽然开口打断它说下去，“也免得我还要念及旧情。”

话音落下，他手里折扇忽然朝房顶上一挥。

白毛猿猴瞳孔一缩，忙朝旁边跳开来躲那激射而来瓦片。

“嗵！”

与这沉闷声音一起来的是胸前那股好大力道，下一刻它身体被这巴掌大瓦片重重击飞出去。

不知飞出多远，它重重落进一片碎石堆中，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喉头微甜但被它咽了回去。

好在它皮糙肉厚，不然这一下子恐怕已是再起不得身，这位蛇妖师叔多年不见，竟有了这般可怖实力！

它已意识到对方此行并非来找它叙旧，忙不迭挣扎起身就要逃走。

但还没等它爬起身来，那白色身影已如鬼魅般到了面前。

它惊得一下跌坐回去，开口下意识要说什么，但立马有一条拇指粗细白蛇从它嘴里钻了进去。

“啊…”

它面上只剩惊惧，连声音也发不出来，那条小蛇已毁了它声道。

体内妖力也再提不起半分，它无力倒地，眼前逐渐黑了下来。

白巳口头惋惜：“师侄，你知道师叔向来是心软的，若是你开口求我饶你一命可就不妥了……”

说罢，他冲着已没了声息的白毛猿猴勾勾手指：“随我去见见你熊师叔罢，它可是最念旧情的了。”

白毛猿猴便睁开眼站起身来，只是眼里瞳孔涣散，已没了半点神采。

……

“虎六哥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般的活计我怕是胜任不得…”

“猪五，你莫是给脸不要？”

庄暄被这声音吵醒过来，他左右看了眼认出自己是在第三峰底下洞穴里，此时正斜斜躺在自己那块床板上。

胸前爪痕此时已结了痂，自己这妖怪身躯倒算是生命力顽强的，只是稍一动弹便牵扯到伤口还是很疼。

头脑还有昏昏沉沉的，腹中空空也是饿的厉害，不知是昏过去多久。

抬眼往旁边看去，只见那虎六就背朝自己站着，猪五应当是修炼坐姿被它挡住了身形。

他不晓得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肯定虎六是来找麻烦了。

这头虎妖已是这方洞穴中最横的，这也是因为它有这实力，在峰主及三位头领之下，虎六便是第三峰当之无愧的最强妖怪。

而庄暄，显然是莫名成了其打压对象。

他直到此刻都还未能想通虎六为何要针对于他，难不成就是因为没吃到那野兔肉？

不应该啊……

此时又听猪五口中支支吾吾：“虎六哥消消气，我只是…”

庄暄终于开口叫唤起来：“猪五哥，有水吗？渴得厉害。”

猪五忙探出头来看向他，应道：“猴老弟稍待，我这便打水来。”

“果然是跑腿的命！”

虎六哼了一声，转头过来高高俯视着庄暄，冷然道：“还道是已死了。”

“托鹿四峰主的照顾，一时还死不了的。”庄暄面上笑着，倒是想试试这虎六到底有几分底气。

虎六眯了眯眼：“那你还是得小心些才好，峰主事务颇多可没工夫照看你这般的小妖。”

在小妖二字上它特别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将自己排除在外。

“哦？”庄暄像是没听懂它意思，“你是说峰主连护住我等小妖的实力都没有？”

虎六一下怒了：“我何曾有这样意思？”

庄暄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投身别峰的意思？”

一时间，洞中道道目光齐齐看了过来。

虎七忙大声道：“鹿四峰主待我恩重如山，你这猴头竟想挑拨不成？”

但论咬文嚼字这块，这洞里全部妖怪加起来也不是庄暄对手。

“咱们黑风岭只有一座黑风山，你将大王又置于何处？”

“你！”虎六指着庄暄，只觉得气急攻心，几度张口想说什么自证清白，但一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庄暄似笑非笑与它对视，也不再往火上浇油，免得这虎六真气急了给自己来一下，那可就坏事了。

与狐七一战，他意识到更重要的一点：不能将这些妖怪真惹急了。

猪五捧着一叶水回来，虎六才终于缓过气来道：“猪五，明天下值后自己来找我，不然你自己晓得下场。”

这回不等猪五回应，它转身便走，只觉得在这猴九面前有些不自在。

它还头一次在一个修为远不及自己的小妖身上有这种感觉，这猴头是个刺头。

虎六说不上来更多，加快步子回自己位置上去了，其他妖怪见没了热闹看纷纷继续闭目修炼了。

猪五蹲下身子将乘着水的树叶喂给庄暄：“猴老弟可感觉好些了？”

庄暄润完嗓子才道：“已是好多了，有劳猪五哥照顾。”

“顺手的事，我倒是佩服猴老弟这般骨气的。”

猪五一直是怯懦畏缩性子，这导致它没办法真正融进小妖们的圈子里，这种性格在妖怪群里不是讨喜的。

妖怪们也是知道结群的，同族类之间天生便更有亲近感，但猪五有着野猪的妖形却是家猪的本性，其他野猪妖便也不屑与他为伍。

它对庄暄多加照顾，先前是有领路人的情义，现在却多了些真正的结交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