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丝,天色乍明。
林斐然坐在屋顶调息运灵,一线初阳划过她紧闭的双目,照亮额角细密的汗珠。
她灵脉滞涩,纳入的灵气从中过时,便如清泉流过干涸皲裂的山谷,片刻浸润后便无影无踪,若要完整地运灵一周,须得花上别人三倍的时间,她早已习惯。
从三清山逃离那日,她冒险用了风雪剑,干涸的脉络被抽得更加皱缩,她本做好了休养许久的准备,但用过那瓶点春丹后,距今不过十日,灵脉竟已恢复如初。
林斐然收回手,轻吐浊气,又抚向肋下。
那处被小重山刺伤,原本狰狞见骨的伤口,此时只剩一条细看不出的淡疤,肩上差点被洞穿的箭伤也恢复大半。
那可是张春和的流光箭。
三粒点春丹便有这样的效用,可见如霰医术了得,既如此,她的灵脉会不会也有法可治?
旭日初升,林斐然站起身,目光落在行止宫的中央,那众星拱月般的连桥行宫正是如霰的住所。
她望着,指尖不住摩挲着手中瓷瓶,心下思索权衡。
大宴之后,她便被带到此间行宫居住,至今已有十日,竟日日都有小童前来送药,祛疤膏、灵枝露,俱是利于休养、滋润灵脉的佳药。
他分明早就知晓她重伤一事,也早就猜测到她并非明月,但他不仅没有当场拆穿,甚至还有耐心等她解释,在她以人侠做借口时轻易相信,然后带头翻过这蹊跷的一页,令众人敢疑不敢言。
他不开口,那她就是人族来的明月公主,其他人的犹疑又算什么。
她甚至怀疑,就算彼时她什么也不解释,他也有办法释明为何天生绝脉的皇族可以驯剑。
林斐然思及此,不由得想起太徽等人,世上甚少有人愿做无利可图之事,至少妖尊绝不是这样的善人。
太徽等人为的是剑骨,那如霰呢,他又为的什么?
思索之际,一道靛青身影稳落屋沿,缓声道:“听参童子说殿下身体大好,可以议事,尊主特遣我前来相邀,不知殿下可有时间?”
来人乌发高垂,蜂腰长腿,半片银面遮覆口鼻,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直直看她,眼神却略显疲乏,正是妖族使臣荀飞飞。
见林斐然敛目思索,他指尖幻出一只金蝶:“这是尊主的密信。”
金蝶振翅落于她的指尖,磷光簌簌,掌中渐渐浮现字符——
龙困浅滩,虎囚深山。愿为挖渠人,只取滴水,不图涌泉。
他既亲自相邀,今日这趟便是不去也得去了,况且,即便他不来,林斐然也定然要去找他。
过往十年,遍访名医,都言她天生滞脉,病无可医,能突破至坐忘境已是奇迹,此生修行路只得憾然止步,莫作他想。
但人人都这般说,她便也要这般信吗?
那日大宴之上,如霰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人界无方,妖界却又是另一番天地,万一他恰好能治呢。
为这一线生机,她总要去的。
她开口道:“劳烦左使带路。”
荀飞飞也不好奇密信之事,只略一点头:“随我来。”
行止宫坐落于妖都兰城中心,内部四通八达,无论哪条路都能通往如霰的行宫,荀飞飞选了最近的一条。
他侧目看了右后方的少女一眼,启唇道:“与尊主相谈,报以十分的诚心便好,有些事,他并不介意,而且,他远比你所想的知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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