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耶你为何要指皇宫，又指屋顶？这难道不是在表明太上皇吗？”长孙冲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过于成熟的表情。

阴鸷的面庞不似其他少年一般有些婴儿肥，而是如刀削一般尖锐。

看样子就不是好相处的。

长孙无忌怪异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一字一顿对着他，寒声道：

“你这猪脑子是怎么长的？有人杀了你两个儿子，你还会把孙女嫁给他？”

长孙冲身子大震，猛的抬头看向父亲，显然刚才长孙无忌的话已经有些失望了。

身子站的笔直，不再说话。

长孙无忌见长孙冲一副鹌鹑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仅有这么一个嫡子，他非要让长孙冲见见花儿为什么这般红。

长孙无忌用手指敲击着软榻的把手，黄花梨木清脆的发出嘟嘟响。

长孙冲不敢催促，更不敢出声打断。

大厅现在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除了长孙无忌指节的声音，便只有牛油蜡烛燃烧的滋滋声。

便在这时，在长孙冲小腿开始发麻的时候，忽然从后堂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

“郎君，少郎，武功县子府派人送请柬来了，相邀郎君和少郎明日去府内观赡。”

随着话声，只见后堂鱼贯而入的是位老者，头发花白，长孙冲从一开始听见声音便知道来人正是府内的管家，从小便跟随在父亲左右的老仆。

原本沉思的长孙无忌见到来人，脸色也是一松，温和道：“忠叔，这点小事哪还用您亲自跑一趟。”

然后瞪了长孙冲一眼，自个站起身将老仆扶坐。

长孙冲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忠爷爷虽是府中下人，但实际却和亲人毫无区别，尤其是父亲和姑姑都说过若是没有这老仆保护，他们兄妹二人估计早早就变成一撮黄土了。

姑母更是曾提出赏赐给忠爷爷一个爵位让他也过过舒坦日子，但被他拒绝了，只说在郎君身边呆惯了。

长孙冲尤其记得小时候自己只不过对忠爷爷有些不耐，便被父亲吊起来打了好几顿。

老仆连连摆手，口中直念“使不得，使不得。”

“冲儿，你不是不知道丽质为何会嫁给武功县子吗？你不妨问问忠叔。”

长孙无忌强硬的将老仆按在椅子上，甚至还亲自倒了碗茶水给老仆。

若是被人看见，恐怕得惊掉下巴。

长孙冲很有眼色的帮老人按按肩：“忠爷爷，您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还有这和太上皇又有何关系？”

老人摆手将长孙冲拉到身前，看了眼长孙无忌，在后者点头示意下，才开口道：

“少郎君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圣人会赐婚给武功县子？”

“嗯！”

“那老奴可以先问少郎君一个问题吗？”

“忠爷爷你尽管问。”

老人再次看了眼长孙无忌，对方依旧点头。

“老奴问少郎君，您怎么看那武功县子。”

老人的话，让长孙冲深深皱起了眉头，余光瞥见父亲长孙无忌也正看着自己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对武功县子并不熟，但听说其能够。。。在。。在从龙之时立下大功，想来也不是庸才。”长孙冲找了个好的比喻说道，毕竟虽说百姓都知道了玄武门之变，但在官场勋贵里这个话题依旧是个禁忌。

“确实不是庸才。少郎君还是小看了，那武功县子出现在大众眼中不过短短数月，可干的事却是每一件事拎出来都可以说是天才都不为过。”

老人话锋一转，微笑道：“少郎君可知道现在大唐盐价为何这般平稳和实惠？”

长孙冲皱眉，却不敢表现出不知道，脑中思索着父亲曾说过关于盐的消息，低声开口：“好像陛下发现了一种新的制盐法，这才使长安盐价实惠甚至可以说是低廉。”

老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那制盐之法可不是圣人发现的，而是圣人还是秦王的时期，那武功县子献的。”

长孙冲眼睛一缩，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父亲。

后者确认的点了点头，毕竟当初也是参与者之一，长孙无忌比老人更清楚详情。

长孙无忌苦笑一下：“确实如此。”

还不等长孙冲开口，老人又说道：“制盐只是第一步，武功县子最恐怖的不是其本事，而是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力。”

“吸引力？”长孙冲更加不解，心中嘀咕，怎么扯到吸引力身上去了，是有听说那武功县子长的格外俊俏，但那不过只能吸引一些未出阁的小姑娘罢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老人见长孙冲眼露不屑，他也不恼，笑呵呵的抿了一口茶：“少郎君是否以为那武功县子身上的吸引力是他的皮囊？”

长孙冲星眸一凝，脸上有些被猜测到心思的不自然：“难道不是如此？”

老人和长孙无忌面面相觑，心底俱是有些失望。

不等老人开口，长孙无忌忍不住率先开口了：

“哼，你觉得陛下和你姑母是看中了他的皮囊才会如此看重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嫡女也要在太上皇报复中保下他？”

“什么？”长孙冲眼睛一瞪，满脸不可置信：“阿耶，你是说姑母将丽质许配给那小子是为了防止太上皇报复？”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禀然道：“前几日丞相府流放抄家一事你没听说么？”

“儿子听说过，但那不是造反吗？又和那武功县子有何关系？”长孙冲凝视道。

长孙无忌眼中的失望已经有些溢出来了，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长孙冲是不是他的孩子？他都提示到这么明显了，结果长孙冲冒出这么一句话。

老人见自家郎君脸色不对，连忙开口劝道：“郎君，少郎君这些日子都在家中努力读书，不知晓外界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您就莫要气恼了。”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老人拉住长孙冲的小手道：“少郎君，造反只是假象，真正让丞相府家破人亡的真实原因是武功县子被刺杀。”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仅丞相府，甚至整个长安县的武侯都被大清洗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