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曾经克扣过粮饷的,无不是暗中补齐,就怕东窗事发,被杨帆抓个正着。
军户们拍手叫好,称颂杨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军中的军官却叫苦不迭。
有军官去找叶旺与马云告状,结果叶旺缠绵病榻,根本不见他们。
马云倒是见了,让他们好自为之,不要招惹这位新来的杨大人,否则谁都保不住。
人们以为杨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却没有想到,杨帆的这把火是越烧越旺。
从查军户是否有克扣粮饷,到巡查各卫所的训练情况,各种招数层出不穷。
杨帆可不是平白无故折腾,而是命王图暗中调查,发现辽东的卫所里面,有许多卫所疏于训练。
他们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庸庸碌碌,这样万一与纳哈出起了冲突,如何应对?
最先被杨帆训练起来的,便是辽阳中卫。
在抓紧训练的同时,杨帆还不忘将辽东的精锐工匠给凑到了一起,与他们推心置腹地交流。
当日,有来自辽东的一百三十二位匠人,都得到了杨帆的亲自接待。
这些匠人都出身于匠籍,手艺精湛,不过在普通百姓眼中,匠人的地位可不高。
这群匠人里面为首的一个名为墨翟,家中世代居住在辽阳,从元朝的时候,就是匠人。
元朝灭亡大明建立,这手工业者依旧一律编入匠籍,隶属于官府,世代承袭。
这些工匠,实行轮班或坐为国家服役。
今日来的一百三十二位工匠,都是辽东都司的军匠,而军匠的地位比一般民户要低。
墨翟向杨帆行礼,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杨大人今日让小人等过来,有何吩咐?”
杨帆命人端上茶水点心,说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本官初来乍到,对辽东的很多情况不了解,想听听墨师傅与诸位师傅的意见,你们有什么难处与想法,都可以与本官说。”
墨翟干笑一声,说道:“杨大人说笑了,我等能吃得饱穿得暖,已经对朝廷感恩戴德,哪里有不满呢?”
其他的工匠也是连声附和,表示他们对朝廷绝对没有任何不满之处。
杨帆仰面而笑,道:“那诸位可是比本官强,本官对朝廷的不满多了去了,哈哈哈哈哈。”
杨帆的打趣让匠人们轻松了不少,顿了顿,杨帆继续说道:“墨师傅,还有诸位师傅,我杨帆并不是要害你们,相反,杨帆是真心想要帮你们,军户苦,匠籍也苦,本官当初能帮助军户们谋取生路,今天,自然也能帮你们。”
杨帆一手促成了军户制度的大改,这事儿墨翟等人多少听过些消息。
这也是为什么杨帆随便到一处军户那儿,人家就肯对他说实话的原因。
墨翟有些犹豫,说道:“大人此话当真?您当真能帮我等?”
杨帆微微颔首,说道:“本官岂能与你们说笑?说,说出来本官才能帮你们改变现状。”
匠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青年率先说道:“大人,那些工管把头不是人,欺负我们,骂我们,往死里使唤我们!”
这工官把头,便是官府里面掌管“轮班匠”的官员,是个不大的吏员。
轮班匠便是无偿劳动服劳役的工匠,他们都受工官把头管理。
那工官把头便经常盘剥管制他们,使得轮班匠苦不堪言,经常以怠工、逃亡、隐冒等方式反抗。
墨翟亦说道:“大人,我等若是做轮班匠也就罢了,我等的后代也无法参加科举,就连私下里我们去给人做工赚些钱都不成,日子过得苦还没有盼头,哎!”
杨帆微微颔首,又问道:“尔等都是辽东都司的军匠,那军匠之外的匠籍百姓,你们可有了解?”
墨翟说道:“他们的情况比我们要稍好一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欺负盘剥那是常有的事情,有的人顶不住便自杀,逃亡,反正难有善终。”
杨帆眉头紧锁,手指敲击桌案。
这匠籍制度极大地束缚了匠人的人身自由,亦束缚了他们本身的经济活力。
不过,若是要彻底取缔匠籍制度,别说朱元璋那里过不了,满朝文武都不可能赞成。
故杨帆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效仿军户改革,对匠籍制度,进行革新才行,可如何说服朱皇帝呢?
杨帆不说话,其他人也只好等待,就这样过了很久,杨帆才开口,道:“这匠籍,本官是没有办法为你们解开的。”
杨帆的话让众人颇为失望,可是他们也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旋即,杨帆便话锋一转,道:“匠籍没办法取缔,但是,本官可以让着轮班匠的制度被取缔,从此要你等做工的话,需花费银两,另外,这匠人的子弟参加科举,也不是不可能。”
墨翟的精神一振,问道:“大人此言当真?朝廷……真的能放开?”
杨帆微微一笑,说道:“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不可能,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要配合我做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将辽东都司的匠人们整合起来,将他们被工官把头欺压的事情写下来,递上状纸,写联名信,本官才可以为你们做主。”
杨帆这一步,实际上是做给高高在上的京城官员们看的,否则那群家伙才不会懂匠人的苦。
墨翟连连点头,表示此事好办,他来从中联系:“这第二件事,就是要展现你们的价值,本官一直觉得匠人里面不乏聪明人,故本官有一个点子,也有大致的图纸还在绘制,只要你们能将这图纸上的玩意儿打造出来,让陛下看到你们的能力,这匠籍改革的事情便有戏。”
人最害怕的是什么?是没有希望!
这些匠人们并不比士人笨,只是他们被限制住了,没有希望,当杨帆给他们带来希望的时候,他们的积极性便被激发,将产生极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