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卿撑起下巴:“是Micheal告诉你的?”
“我早就说过,不要请这种不会保守秘密的医生。”
黎子卿眯起眼,以扇掩面:“真是无聊,你今天就来跟我讲这个?”
“你以为我喜欢?一件衣服都要留到现在,简直是荒唐。”
“你不觉得他穿着很合身?”
成震这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自己这身黑缎唐装。
“合身?”那人的目光再次转向成震,瞳仁静若寒冰:“的确合身。刚才初见一眼,我也惊讶,这世上居然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黎子卿闻言,面上露出满意地微笑:“怎么样?不错吧?”
成震站在一边,正想着自己的事,想着荣仲欣的事,想着赌船上的那一幕,并不在乎能否融入这场关于自己的讨论。只是……他们刚才,是在说他像一个人?
其实,这并非他人生中第一次被这么说。早已不足为奇,或许自己就长了这样一张大众脸也说不定。
争论的结果并非成震所关心,可回忆的闸门却不经意打开。
似曾相识的情景,仿佛总是在梦中出现,那是自己记忆中的军营。
当时自己第一次走进那追风的金戈铁马;
当时自己第一次听见那沉郁青柏中嘹亮的号角。
刚入伍,自己还什么都不懂。
换上了一身军装,可骨子里还是个乡下的大男孩。
“哟,新来的,听说你长得跟我很像?”
食堂里,成震低头吃饭。
“不像啊,根本没我帅。”来人用手撑起下巴。
成震一言不发地抬眼,望着眼前高大的身躯。
“喂”另一个人插进谈话中,“不是脸像,是感觉,感觉!”
成震一个人回到寝室,在镜子里仔仔细细观察。
怎么会呢?
真的,一点也不像呢。
分派来带新兵的班长,要比自己英俊许多,也能干许多。
自己一个狙击动作都要百八十遍地练习,笨拙而无知,总是吊在车尾。
可班长却不同,他是连队的明星,成绩最好的单兵,连城的爱将。
可大家仍说他们像。
直到班长退役。
直到自己后来居上,站到了步兵的巅峰。
还记得连城也终于对自己刮目相看:“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因为你很像他。”
呵呵,那是连城第一次表扬自己。
虽然高兴,但高兴里,却藏着一点点难过。
他成震,不会像任何人,他——就是他自己。
是他完成了一项项前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他创造了单兵的奇迹。
他并非不敬仰班长,他感谢班长,但,他和班长决非一样。
自己沉默寡言,不善变通;班长却性格开朗,受到大家的瞩目。
唯一相像的,就是身材形体,和对极限的不懈追逐。
班长虽然四年未尝与自己联系,但是成震总有种直觉,退役后,班长一定已在社会上出人头地了。
劫后余生,成震一直用了大部分的时间去修养,做梦,追忆和思考。
他怀念着班长的温暖,也怀念大家把他和班长比较的岁月,虽然不甘,但那是他一生中最精彩难忘的日子。
可温暖的回忆中却夹杂现实黑暗的情愫——冷酷的现实没有时间让他去缅怀,他必须尽快抉择。
成震在梦中时,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醒来,去找荣仲欣。
虽然荣仲欣带他登机时太镇定了,并不像准备舍身去出卖自己的人。
但怎么打算那是荣仲欣的事,他成震,还是要去找他。
万一,荣仲欣真的是为了救自己而落入了廖雪生的圈套——那如今在岛上停留的每一分钟,都是对荣仲欣的辜负。若荣仲欣以后真有什么三场两短,自己就万死不辞其咎。
他成震,曾在一个夜晚,答应过要守护荣仲欣。
他成震,曾在一个夜晚,接受了荣仲欣的邀请。
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那还叫什么男人?
即使用抢,他也要把荣仲欣抢回来!
刚才在房间里检查肌肉,已经验证了再次战斗的实力。
现在只剩下一个难题,那就是他需要离开的契机。
没有船或飞机,在这样的小岛上,自己寸步难行。
他需要快速的经纬定位,和机动能力,这些,强化的肌肉无法给他,欠费的位面系统也无法提供——只有求助于黎子卿。
*****
吃饭的时成震一直埋头狼吞虎咽,来访者一副高傲的姿态,与黎子卿三言两语地交流着岛外的信息。
饭后,成震生物能量也转换完毕,既然做好了战斗准备,便是离去的时候了。
“想求你帮个忙。”成震对着黎子卿开口了。
“喔?”黎子卿挑眉:“说吧?”
“借我船。”
闻言,原本一言不发的来访者端茶的手微顿,抬目看了成震一眼。
海风将黎子卿的黑发吹得散乱,迎接阳光的琥珀显得通透近于苍白。
“你想出海?”
“是的。”
“去哪儿?”
“赌船。”
“你去那儿干什么?你有赌资么?”
“我去找人。”
“让我猜猜……”黎子卿眯起眼,面容如蒙着薄雾的面纱:“是……那天陪在你身边的那位?”
“是的。”
“为什么?”
“我答应过他,我必须去。”
黎子卿不动声色,他的目光缓缓转回了悬边,凝望远方,手中不断把玩着自己的折扇。
来访的青年也一语不发,周身散发着寒意,似乎在聆听又在遵守这份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