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这句话，董承径直离开。

全然无视了谢述身边的陈端。

“董丞相为何独请谢述？此子到底有什么不凡？”

“董丞相如此冷落清河牧，难道就不怕清河牧发飙吗？”

陈端还在幻想，董承若是拉拢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是拒绝呢，还是接受呢？

谁曾想，人家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如此也好，他正好铁站边太后一党！

陈端挤出一丝笑意：“贤侄，你且去吧，我们的事之后再谈。”

谢述点头，拱手作别。

刚上马车，王铮就窜了上来。

谢述：“几个意思？”

王铮：“董承状态有点不对，怕是得了重病。”

谢述皱眉：“你怎么知道？”

王铮得意：“望闻问切可是我的老本行，你应该问我有什么不知道。”

谢述了然：“所以你就是那种理论知识丰富，但是实操拉胯的庸医？”

王铮骂骂咧咧，准备离开，却被谢述拉住。

“能瞧明白是什么病吗？”

董承的身份特殊，地位特殊，他若是得了重病，京都怕是得翻天。

谢述看董承中气十足，实在不像患病的模样，可他又十分尊重王铮的专业。

王铮显然被谢述说到了痛脚，正在气头上：“瞧你爹！”

谢述退了一步：“我可以帮你问问怜儿医术的事，但我不保证她会说。”

王铮有些意动，旋即学模学样：“我也能帮你瞧瞧，但我也不保证能看得出来是什么病症。”

谢述：“一言为定，姜瞒，去董府。”

和谢廉那间略显寒酸的清贫小宅不同，董承的府邸就堂皇大气得多。

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划了一大片地，跟林园似的。

先皇御赐的门匾上还留有烫金，切实表明了什么叫做豪门。

府外，铁骑巡视，羽林驻足。

那股子久经沙场的寒意，几乎能够将谢述生吞活剥。

谢述要比董承先一步到董府。

他可不敢让这位董丞相，等自己。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董承的马驾停靠，董承从马车上走下。

刚一进府。

一道身影便扑了出来。

董蔷扑到董承的身上：“爹爹，你可算回来了，二姐又欺负我！非得拉着我练功，还让我举她那把霸王戟！那玩意可有上千斤重，还不把我压成小肉泥？爹你快说说她！”

董承脸上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干咳几声：“你姐也是为你好，有客人来了，你的事稍后再议。”

董蔷这时才注意到谢述，小脸微红：“哎呀！爹！你带客人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谢述也没想到平日里英姿飒爽，干练果决的董蔷，竟然还有如此童趣的一面。

你还别说，女将军撒起娇来，还挺萌的。

董蔷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冷漠面孔，指着谢述的鼻子威胁道：“谢公子，刚刚的一切你就当没看见，要是泄露出去一个字，脑袋搬家！”

嗯！

这才对味嘛。

谢述：“董小姐放心，我刚刚突然瞎了。”

董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说罢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董承无奈摇头：“小女顽劣，让你见笑了。”

谢述：“董小姐天真浪漫，率真耿直，已胜过世间女子无数。”

董承一怔，突然问道：“你要不要？”

谢述惊了：“啊？”

谢述确实是没想到董承的脑回路如此跳脱，自己不过是出于礼貌称赞了董蔷几句，董承竟然要撮合自己和董承？

不至于吧？

董承意味深长：“我这女儿，不常夸人，那日护送你到京后，对你称赞有加；如今我贵为丞相，和你谢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你若是点头，今日不妨叫我一声岳丈。”

谢述手足无措。

这和他的料想截然不同。

若是能成为董承的女婿，有了董承的臂助，拿下黎阳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至于成为董承女婿后背负的骂名和潜在的危险，谢述根本不惧。

我大姨子是大宗师！

谁敢跳出来蹦哒？

可问题在于，董承是真心还是试探？

略作思索后，谢述摇头：“恕晚辈无法从命。”

董承有些意外，旋即恼怒：“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想做我董家的女婿？你难道是觉得我董承是反贼，我的女儿配不上你？”

谢述一脸正色：“晚辈绝无此等想法，晚辈也并不认为丞相是反贼，这世间若无丞相，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董承心中一震，十分动容，看向谢述顿时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路走来，他不知背负了多少骂名！

他匡扶社稷，挽狂澜于既倒。

他诛杀国贼，救幼帝于危难。

可到头来，世人却骂他是反贼！天下骂他是奸臣！甚至连幼帝都觉得他，要夺了大方的江山！

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想报先帝救命之恩。

而现在，谢述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谢述，懂他！

董承看谢述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沉声问道：“那你为何？”

谢述正色道：“我不想让董小姐被联姻所累，若是将来我和她喜结连理，也只会是因为我和她两情相悦，而并非利益捆绑。恰恰相反，若我将来有一日真和董小姐缘分到了，哪怕与世为敌，我也会娶她为妻！”

这番话，让董承不由得高看了谢述一眼。

事实上，他确实有试探谢述的意思。

如果谢述直接同意下来，那么在董承眼中，谢述就和陈端无异，无需争取，随手可杀。

但偏偏。

谢述不仅懂他董承，还十分尊重他的女儿。

这让董承越发欣赏起眼前这个少年郎。

不远处。

董蔷躲在墙后，将刚刚的对话听了个确切，嘟囔道：“你这人，倒是口气大，手无缚鸡之力，也敢与天下为敌？怕真到了那个时候，还得我来保护你。”

这时公羊独走了过来：“老爷，酒已经温好。”

董承笑道：“且来尝尝上好的血花烫，这可是北邙那边的特产，轻易不拿出来。”

席间。

青梅煮酒。

恰好外面又下起了小雨。

谢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只觉刀子拉嗓子，又辣又痛，可痛过后却是醇厚绵长的回甘。

这意境，让谢述不由得感受到了一种微妙且熟悉的氛围。

果然。

只听董承慢悠悠地道：“谢述，你觉得当今天下，谁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