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式冲锋是一种很野蛮的骑兵战术,用来对付没有准备的敌人,威力大得惊人。
因为马墙紧密得没有缝隙,接触一定撞上,撞上就必死无疑,没有心理准备,很少人有足够的勇气硬扛。
然而,这个战术并非无敌。
清军刚刚从苦寒的辽东进入中原,面对大明的花花江山,就好像一群贪婪的土匪,看到了满屋子的金银财宝。
从大将到底层军官,每一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拼了老命捞军功。而底层士兵畏惧严苛的军法,亦不敢违抗长官的命令。
这样的军队有想法,执行力也强得可怕,非常不好对付。
比如说,达木图仅通过溃兵的描述,便学会了这个战术,并想出“以墙制墙”的反制战术。
还好程勇早就设下埋伏,没想着硬刚,否则早就为国捐躯了。
另外,墙式冲锋的队形非常紧密,失去速度后,整支马队就显得非常笨重。一旦陷入混战,灵活性甚至还不如步兵。
现在,克色和他麾下士兵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五十响”在马队中爆出大量烟雾,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而巨大的声响,则让马匹陷入癫狂。
在发起冲锋前,克色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持紧密的阵型,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离开队列,否则以军法论处。
因此,所有骑士都拼命拉着缰绳,尽量让马匹留在原地,而不是发疯似的冲出去。
等马匹终于消停一些,最左侧的八旗兵猛然发现,大量明军步卒已从小土丘冲到左近,用手中长枪长矛向他们猛戳。
山东骑兵则绕过同样混乱的近卫营骑兵,在清军大阵的另一侧高速掠过。
每一个山东骑士都将右手尽量伸长,利用马匹的冲势,砍开清兵身上的盔甲。
王桢和他的几个兄弟冲在最前面,他们的马刀就像在剥洋葱,将最右侧的清兵尽数砍倒。
刘孔和仅落后他们几个身位,便只能向第二层发起进攻,当三百余山东骑士尽数穿过,清军大阵右侧已被削掉了五六层。
紧接着,近卫营的一百余骑也重新安抚好马匹,穿过浓浓的烟雾,向清军的正前方向压过来。
在明军的夹击之下,队形本就很紧密的清军被压得越来越紧,惨叫声从外层的各个方向密集发出,然而,中间的大部分清兵甚至都接触不到敌人。
烟雾之下,克色看不清楚局面,不过他深知情况极端不妙。
他再也顾不上墙式不墙式,扯着嗓子发出呼喊:“散开,全部散开。跑起来,所有人先跑起来。”
然而,挤成一团的骑兵想一下子散开,哪有这么简单。
前排被明军所阻挡,根本无法加速;而前排跑不起来,又连累夹在中间的部分无法动弹。
唯有最右侧几十个人,被剥了一遍洋葱之后,才终于获得起步的机会。
他们拼命催促马匹加速,希望尽快把空间腾出,好让内侧的同袍得以散开。可他们还没向前跑多远,山东马队便再次折返,继续剥下一轮洋葱……
就这样,这支多达五六百人的清军骑兵,竟在平坦的旷野上,被七八百明军团团包围。
紧密的阵型让这支队伍陷入极度混乱,大部分清兵都因同袍的挤压,既无法移动,也无法抽刀反击。
战斗仅持续了两刻钟,唐铨便顾不得被马匹踩踏,带着几个手下跳到地上,跪着乞求明军饶命。其他蓟镇兵见状,亦一个接一个跪地投降。
很快,战场上便只剩二三十名八旗兵还在顽抗。几米之外,明军步卒围成一圈,用长矛不断缩小他们的活动空间。
克色拼命挥动着手中马刀,向周围的空气来回挥砍,口里还叽里呱啦地用满语叫着。
“吾乃满洲巴图鲁,你们这些卑鄙的尼堪,可敢与我单挑,可敢与我一战?”
程勇皱着眉头,向五花大绑的唐铨问道:“这个光头叽里呱啦,口中的巴什么鲁,到底是什么玩意?”
唐铨刚刚剃完头,为了表示对满洲习俗的尊重,也为了头皮不痒,每天还特意用油抹上几层,显得油光蹭亮。
听到“光头”二字,他不禁脸红耳赤,唯唯诺诺道:“回禀将军,巴图鲁就是勇士的意思。克色在松锦之战斩杀我军十余人,破阵有功,皇太极升他为牛录章京,还赏了他巴图鲁的名号。”
松锦之战时,程勇还是顺军,还不觉得有多难受。刘孔和却知道,这场大败对大明的打击有多大。
他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此贼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捅死他,赏银五十两。”
听到这等重赏,那些山东步卒哪里还会犹豫,纷纷举着长矛大步向前,狠狠地扎了过去。
克色挡得了一枪挡不了第二枪,很快便被十几支长矛扎成了马蜂窝。
-----------------
克色、唐铨率领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侧翼便完全暴露在明军马队的面前。
程勇等人先向南直插,绕到孔希贵背后,切断了敌军和大营的联系,接着不断袭扰清军,让清军无法专心攻营。
孔希贵看到明军出现在后方,本就惊惧万分,等他看到克色的人头被插在一支长矛上,更是吓得七魂不见六魄。
那可是皇太极册封的满洲巴图鲁,镶黄旗的牛录章京,可不是小人物。失陷这样的一员大将,孔希贵感觉自己在清廷那边已经混到头了。
沙礼岱从逃回的清兵嘴里听说,两百余八旗兵几乎全部战死,更是暴跳如雷。他招呼麾下勇士列队,要与背后的明军骑兵来一场殊死对决。
孔希贵连忙一把将他抱住:“沙礼岱将军,不可,不可!贼人现在最少有七八百骑,咱们就一百多骑,铁定是打不过的呀。”
沙礼岱听完更是怒不可遏,指着孔希贵的鼻子骂道:“七八百骑,还不是你的人送的。唐铨是蓟镇副将,他投敌,你该当何罪?”
孔希贵连忙跪倒在地,哀求道:“将军,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咱们还是想办法突围,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