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范凌恒这条小狐狸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没得办法，对中国火器历史稍感兴趣的人都知道，火器发展的巅峰时代离不开两个人。

一个叫毕懋康，怎么说呢，假如崇祯听了他的建议，在1635年的时候利用当时大明仅有的国力全力研发并大规模配置他进献的武器。

或许崇祯依旧摆脱不了挂在老外脖子树上的桥段，但或许这个故事能晚发生十几甚至是十几年。

这个武器叫做燧发枪，是用敲击弹仓内的燧石作为点火方式的一种枪械，最早是在1547年，由出生在枪炮工匠、锁匠和钟表匠家庭的法国人马汉发明的。

而且从十六世纪末开始，很多欧洲军队普遍装备燧发枪，一直1848年，才被普鲁士人发明的德莱赛“针刺发火步枪”，这种用纸壳定装枪弹的后膛装填枪械所取代。

也就是说，燧发枪成为军队主流配置，被大多数军队足足装备了200多年，可想而知，这种枪械的威力。

可惜，毕懋康是1571年出生，现在距离他出生还得十一年。

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人，万历年间，李如松正是使用了他的绝大多数火器发明，才得以在万历三大证的两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宁夏之役、壬辰抗倭援朝战争之中取得胜利。

或许火器不是最终决定战争胜利的正负手，但毫无疑问，这个人发明的火器足以影响战争的关键走向。

这个人便是面前揭阳县案首赵士哲的弟弟——赵士祯。

赵士桢，温州乐清人，考上秀才后便被推为贡生，在北京太学读书，后来由于书法写得好，偶然间被明神宗看到，从此平步青云，以布衣身份被召入朝，任鸿胪寺主簿。

由于身份的原因，他接触到了很多外国人，其中就包括奥斯曼当时派来明朝进贡的使臣朵思麻。

从朵思麻这里，赵士祯了解到土耳其鸟枪、鸟铳、火绳枪等热兵器的制作与使用原理，并研发出很多新式火器，其中就包括一件伟大的作品——迅雷铳。

迅雷铳，就是可以连续发射的火铳，起初连射5发，二次改进增加到18发，三次改进增加到40发，可谓是现代机关枪的原型。

范凌恒曾经看过他流传下来的《神器谱》，上面有后人评价：以此书来看，明朝的火器水平并不落后于同时期的西方，甚至还超过后者。

所以，一个在当年没有一门叫做“科学”这门学科的指导下，便能以一己之力就能让那个时代的大明在火器一道的研究制造方面追上欧洲。

追上那个已经开始使用数学公式和启蒙科学的欧洲，可想而知，这个人的思维是有多么的宝贵。

更离谱的是，赵士祯这本《神器谱》上，就如同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一样，上面图文并茂，还详细列举了各种制法。

也就是说，他是把当时已有的各种材料进行了改造，进而对整体火器进行了升级改造，这种因地制宜的能力，毫无疑问是如此契合范凌恒推进自己心中拟定的计划。

这也是他为何如此一直不遗余力的想尽一切办法和赵士哲套近乎、拉关系的原因。

因为赵士祯是嘉靖三十二年生，也就是1553年出生，算一算，今年7岁，再加上赵士哲说他弟弟的特征，名字，范凌恒当时便已经想到了此人。

7岁啊！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他的未来有无限可塑造性。

一个没有学过数学、物理、化学，手头没有成批量的钢铁、最符合配比的火药；不知道有一种材料叫做弹簧、有一种装填方式叫后装弹（后膛枪）；更没有足够的银子满足他的研发需求。

可以想象下，把这些都传授给小赵士祯后，他能在军械研究发明一道迸发出多么耀眼的火花。

所以，在问完话后，范凌恒虽然心中毫不在意，但实则手心已经渗出了汗珠。

赵士哲中午少酌了两杯，体质问题，整个面目已变得通红一片。

不过还不至于喝醉，听了范凌恒的话，他思考了下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家是来揭阳避难，怕是在广州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地方让他读书。”

范凌恒急道：“赵兄不用担心，不瞒赵兄，家师现在已经升任市舶司提司，想必安排一孩童的入学自是没有问题。”

不怪他着急，赵士祯放在现在之于大明，就好比奥本海默之于美利坚，这是一个可以改变历史进程的人物啊！

“若不行的话，我可以快马修书一封，先让家师在广州给他找好了老师，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出发，来回的话……大概需要十天左右。”

范凌恒为了把小孩儿阶段的赵士祯拉到自己麾下，算是无所不用了，

但有时候，用力过猛也是一个问题，这不，赵士哲见范凌恒如此上心，倒有些狐疑的问道：“范兄……你这是？”

“唉，赵兄不知，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弟弟，一直以来都是哥哥在照顾我。或许是听了昨天你说的，我突然特别想帮助你弟弟走上正轨，或许这就是兄弟之间的情谊。所以我才如此想让你弟弟去广州读书，因为那边有更好的老师，更好的私塾，教育方式一定也比咱们两县更强。”

范凌恒一脸正经，满嘴胡咧咧，开玩笑，让一个武器发明专家学什么四书五经？这不好比有人回到过去拉着牛顿学文学一样！

对此行径，范凌恒只想说四个字：暴殄天物。

反正只要人到了广州，就以小赵士祯六七岁就想看大炮、火铳的性格，他范大忽悠出马，拿出点儿新的技术出来，还不把小赵士祯迷的五迷三道，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士哲不是范凌恒肚子里蛔虫，当然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想什么，见范凌恒一副真诚的模样，他被打动的牵着范凌恒的手动情道：“若范兄能让舍弟走上正轨，赵某愿为范兄牵马尔。”

嗯……如果他知道范凌恒不仅没考虑过让小赵士祯考科举，还准备让他学点儿那些一眼看过去就是不务正业的内容，会不会为今日做下的选择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