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率军从蓟城离开后,南下冀州,与孔苌,支雄部汇合于章武国。
稍作休整后,石勒军继续南下,破渤海郡,执太守刘既,取府库粮草以自给,至此石勒军军心渐安,蓟城之战所带来厌战情绪得到了缓解。
拿下渤海郡后,石勒并不打算以渤海为基,经营此地,而是与张宾商议后,决定以渤海为跳板,东进青州,驱曹嶷,据齐地,东山再起。
在失去根基襄国和图谋幽州未成后,张宾又一次为石勒选定了新的王业之地——齐郡广固城。
广固城地处齐郡,乃是现在占据青州的曹嶷建造而成,后曹嶷迁青州州治于广固城,凭此地统治青州六郡国。
曹嶷之所以弃旧齐国都临淄,而改治广固,乃是处于军事考量。
临淄作为旧齐都城,人口众多,街市繁荣,商业发达,是青州地区数一数二的大都会,有着和蓟城一样悠久的历史和不俗的地位。
可正因如此,临淄也面临着和蓟城的困境,那便是城池庞大,地势平坦,无险可守。
在太平时节,临淄肯定是绝佳的定都之地,但在现在这样战火纷飞的乱世,临淄显然不再是那么合适了。
于是曹嶷便在自己发家之地——齐郡广县境内,兴建广固城,作为青州新的州治。
广固城位于尧王山之南,阳河之东,四周有绝涧,广布城外,山河之险和绝涧阻隔,使广固城易守难攻。
同时广固城地处交通要冲,东望胶东半岛,南通淮沂两水,又北控千里沃野,形胜之地也。
优越的地理位置,使曹嶷控广固而号令青州,稳坐一方,成为齐地实际的统治者。
张宾也是看上了广固优越的位置,才会劝说石勒兵进齐地,取广固。
不过在此之前,石勒军还需要清除王浚在冀州的残余势力,也是通往青州路上的阻碍,即位于渤海之滨的乐陵郡。
数日后,石勒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对乐陵郡发难,乐陵诸县皆降,唯郡治厌次在太守邵续的坚守下,迟迟不愿投降。
……
“杀~!”
“先登者,赏万金,爵通侯”
厌次城下的石勒军军士,冒着城上的滚石、箭矢,发起冲锋,不断有军士被射杀,人命在此刻如稻草一般低贱。
“杀光这些羯奴,为司空报仇,为先帝血耻!”
邵续在城墙之上,顽强地指挥着守军,击退攻城的石勒军。
邵续,字嗣祖,司州魏郡人,质朴有志,通识经史、天文,文武兼备。
八王之乱时,初为成都王司马颖参军,后辞官还乡,安居乡里,永嘉之乱后,聚众退保乐陵,躲避战乱。
王浚主政河北时,以邵续为乐陵太守,防备青州方向的曹嶷。
邵续上任后,积极招抚流民,重置武备,剿灭乐陵郡境内的流寇与强盗,使乐陵郡为之大治,郡人拍手称快。
石勒的突然袭击,让邵续一时不察,县乡被破,退守厌次。
但邵续抗击石勒的决心极其强烈,作为西晋“盛世”见证者,邵续对西晋的奔溃是痛心的,对石勒、刘聪这么“罪魁祸首”是痛恨的。
是故对石勒军的劝降,邵续直接怒斥道:“羯奴,想让我投降献城,那便从吾的尸体上踏过去!”
而后邵续发动城中将士和青壮上城墙御敌,又调妇孺老弱运送补给,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城池。
由于邵续在乐陵任上,施仁政,得民心,百姓皆乐受其令,与守城将士众志成城。
矮小的厌次已然抵抗了石勒大军十日而破,挺拔地屹立在石勒军通往青州的道路之上。
“父亲,羯人已经退了,今日已是第八波了!”邵乂对督战的邵续说道。“将士们皆已疲惫,请父亲撤出一部分将士们,让其休整!”
“好,传令守城将士轮番休整,但切不可掉以轻心,给羯人可趁之机!”
“诺!”
邵乂欲去传令,但又被邵续叫住,问道:“子义,城中余粮还能支撑几日?”
“回禀父亲,城中粮草尚还能支撑我军十日!”
“十日,十日……”邵续反复了几遍后,说道:“古人言: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我为晋臣,负受皇恩,断不能折节以降虏!”
“然乐陵百姓无辜,十日之后,若羯人不退,子义汝捧吾之首级,开城降吧,使百姓免于羯人屠刀之下!”
“父亲何出此言,羯人必退之!”邵乂坚定地说道。“就算真到弹尽粮绝之际,小子岂能行此不忠不孝之举,父亲为国殉难,儿安敢苟活于世!”
邵续叹了口气,本想凭此保全邵氏血脉,不致宗嗣断绝,现在来看是不可能了。
邵乂的回答,邵续像是早已预料一般,其脸上没有震惊,有的是欣慰。
“哈~,好,你我父子,共赴同难,纵我邵氏血脉断绝,然日后青史之上,必有我邵氏之名!”邵续笑着拍了拍邵乂说道。
城外石勒军黑压压一片,而城内晋军一片素白,黑白分明,互不相融。
邵续在城墙之上,看看城外,生出一种无力之感,任其如何慷慨赴难,可山河破碎,社稷危亡,就在眼前发生着,只能在心中祈愿,有英雄出世,重整这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