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算十分爱女儿的人家,楚韵转头就又把高奶奶叫过来说米钱不够了,让她们多给了一吊钱。
这个钱被换成包好的药送给简姑娘压妆,就当自己对短期同事的一点心意。
事情做到这里,简家当然要给楚韵请帖,简奶奶还特意叫她给简姑娘插妆,简奶奶认识的人也没谁比楚韵身份更好。
简姑娘出嫁了,简家宾客盈门。
楚韵早早起来,带着一家子出去凑热闹,结果一进门就听见简姑娘在哭,喜娘一声一声地哄她。
简姑娘呜呜咽咽的还是不肯停,简奶奶一边搂着姑娘一边给她梳头,温声道:“你爹又活儿要做,他来不了,不是不想送你出门。”
简姑娘哭得更大声了,扑倒娘怀里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说:“娘啊,我这样怎么嫁人呢?谁家女儿嫁人亲爹还在服徭役?我去夫家的路还要走爹铺的那条,我走不下去啊,我想到探出头就能看见爹面朝黄土背朝天被人拿着鞭子指派,女儿就受不了。”
楚韵听了两耳朵,赶紧把喜娘拉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婚丧嫁娶,就算服徭役,家里女儿成婚,做爹的也能回去一趟,只要请人顶他一天不就成了吗?”
喜娘苦着脸说:“奶奶,你也说这个是国法,人家外头说不让简老爹回今日这个成婚,明日那个成婚,过几日人就都跑了,还干什么活呢?”
简家很容易就接受了老爹不能出面的事,楚韵看着就觉得,老百姓都太老实太听话了。姑娘嫁人后还能回几次家啊,搞不好生个孩子就交代了。
她对于这种世道毫无办法,但在细微之处,人如果一直认命,这辈子就完了。
简姑娘在屋子里哭得止不住。
楚韵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用帕子擦干眼泪,温柔地说:“你在这好好化妆,悄悄的什么也别说,等吉时到。我就把你爹叫回来。”
简姑娘水灵灵的眼哭得小核桃似的,我见犹怜地抱着楚韵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楚韵慢慢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道:“我骗你干什么?工钱粥米,你们不是都收到吃饭了吗?”
简姑娘咬着嘴唇道:“那我在家等你。”说着她把鸳鸯戏水的荷包解下来放到楚韵手上“我爹要是不肯给你走,你就给他看这个。”
楚韵打开看见是自己种出来的米,笑得更温柔了,她拍拍简姑娘的手笑:“我知道,我这就走了,你在家做个漂亮的新娘好不好。”
简姑娘哽咽着点头,嘱咐她:“你早点儿回来。”
楚韵到时,简胡子还拿了把镰刀在割路边的草,黝黑的脸飘着一抹红晕,
身上也穿得红彤彤的,秦老爹几个知道他女儿今日成婚,都说替他做活,让他回去受女儿拜一拜。
衙役甲和衙役乙哪里肯,溜到马格跟前说了一通坏话,就是不许!
他们知道简家跟杜容和和楚韵走得近,非要给他们一顿苦头吃。
作者有话要说
杜家冷清了许多,月姐儿看孩子时拉着荣姐儿说:“不知怎么家里最近有些怪。”哪里怪吧,她又说不上来。
荣姐儿年纪小但经验多啊。
牛家这一代有五个儿子,牛大力是老大,老二死前硬拉着爹娘说要让大哥照顾妻儿,牛大力照顾着照顾着,隔壁嫂子就把他当丈夫了。
二房的兄弟叫牛宝,牛宝比跟荣姐儿同岁,从小就跟着荣姐儿一起围着牛大力转,成天爹啊爹的叫着,老太太和老太爷也不拦着,都说老二人都没了,孩子没爹多可怜啊。
牛大力不得不把牛宝当半个儿子养着,大房有什么他们母子两个就用什么,逐渐牛宝母子就不待见荣姐儿和杜乐了,一天到晚拉着老两口哭自己命苦给老二守了十年寡。
老两口也有心让牛大力兼挑两房,还跟荣姐儿和杜乐说:“你们是旗人姑娘,旗人姑娘都乱着呢,五服内嫁来嫁去的也不少,咱们家按你们的规矩也不出错。”
杜乐险些没气晕过去,拉着女儿回娘家跟杜老爷杜太太嗷嗷哭了一场,杜老爷事后笑眯眯地牛大力拉到大头兵里喝了顿酒,牛大力吓得直哆嗦,回了啥。
老两口从此仿佛入了佛,成日说杜乐好荣姐儿好,什么东西都紧着她们先用,等她们反应过来时,家里人已经把她们母子孤立了。
还不能说老人家不对,疼儿媳妇疼孙女儿难道也是错吗?
以慈悲为磋磨儿孙的事,荣姐儿以前就有些模糊的印象,如今念了书,明了些理,就更清楚拉。
她看小舅舅和小舅母乐呵呵地出去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心想,这不就跟她牛荣儿从牛家跑出来住姥姥家一样吗?
牛家坏人有很多,头一个是她爹牛大力,窝囊废护不住妻女,第二个是老太爷,因为老太太听丈夫的。
换在杜家也一样。
姥姥肯定不是坏人,她是个笨蛋,而且杜家大事做主的也是姥爷。姥爷跟姥姥是不同的,爹和娘也不同,她和……牛宝,也是不同的。
姥爷对她很好,就像老太爷对牛宝很好一样。
牛荣儿想到这里还有些伤心,几天都没吃下饭。
杜家在她心里比牛家更好、更重要,这边住的才是她的兄弟姐妹,谁破坏了杜家给她的印象,谁就要接受惩罚。
她决定大义灭亲了!
荣姐儿吃着石榴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家有坏人,这还有看不出来的?”
月姐儿小声问:“谁啊?”
荣姐儿嘴里话还没说出:“姑娘,老爷叫你们出去下馆子。”
月姐儿呲溜跳下炕,欢呼着拖着荣姐儿跑了。
杜老爷穿着整齐的宝蓝色马褂,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外孙女跟杜太太道:“我带两个姑娘出去吃糖。”
杜太太拧眉抱怨他太疼姑娘,但眉间的喜意怎么也盖不住。
荣姐儿在杜家住了这么久,牛家不仅不来人,还不让杜乐出门,她都怕丈夫心里嫌姑娘在家费钱。
杜老爷乐呵呵地牵着人去外头卖了两包糖葫芦,两包蜜三刀,两包沙琪玛,一大带酥皮花生和咸瓜子花了不少钱。
荣姐儿吃着蜜三刀,瞅着姥爷满脸愁绪,她有些说不出话了。
姥爷对一些人坏,但对她是好的啊。
晚上月姐儿脱了衣裳洗漱完,钻到荣姐儿被子里轻声又问了一遍:“咱家的坏人是谁?你怎么说话说半截?”
荣姐儿摸着枕头下的新手绢翻了个身,嘀咕道:“你迟早会知道的。”
这个家有聪明人,干嘛让她一个小孩子操心呢?
话刚说完,第二天楚韵和杜容和的家书就到了。
送过去的信杜老爷没有自己要:“老三媳妇没给你寄?”
杜太太嘀咕两句:“她给我我还不想看呢。”不过老爷这么说,下午杜太太就整治了一桌菜,拉着瘦了一圈的杜薇姐妹问:“老三媳妇说什么了?”
杜薇杜韶把信拿出两句也就是是了。”
两姐妹对视一眼,还是把信念了一遍。
信里就是说想让她们去李家别院住几天,帮忙照顾下院子。
这话跟杜容和寄给杜太太、老爷的信差不多。
杜老爷喝着茶问杜薇:“你是怎么想的呢?”
杜薇挺想去的,她知道老爷对自己很看重,盼着她们有出息,但她精神压力也很大,跟小舅母在一起会很开心,她都跟爹娘商量好要带着小花八哥儿一起走了。
杜薇不说自己的要求,她转转眼珠子说:“孙女想先替兄弟们过去看一看,要是能和李家的姑娘玩在一处,以后李家宴客,咱们家说不定也能多几张帖子。”
杜老爷笑意更深,什么叫聪明,这就是聪明,要求人就要学会给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光说自己想要什么有用吗?他放下茶碗:“去吧。”
杜薇拉着杜韶激动地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两人都十岁了,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跟着娘回姥姥家!撇下爹娘出门玩,她们想都没想过!
楚韵这边得了消息就开始收拾院子,李家别院有好几个院子,这几天都陆陆续续被何妈几人收拾出来,李佑纯也搬回前院了。
他觉得杜家人能跑两个出来已经了不得,乍问又要多出来两个,已经吃惊到不愿意吃惊了,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似的!
李佑纯对此只有一句话:“楚三奶奶胆子也太大了。”
杜容和笑:“逃过难的姑娘,不这么胆大怎么活得下来?”
楚大胆一边查看屋里的铺设,一边在准备给简姑娘的新婚礼。
简姑娘在粥棚里做了两三日,一来二去楚韵跟她也熟悉了,她问简姑娘:“你都要成婚了,怎么还出门做这个?”
简姑娘用帕子捂着嘴笑了会儿,斯文地说:“我有几个堂姐堂姑都嫁了,等到我家里没嫁妆,我不想嫁人,剩下的妹妹们就没法嫁。我爹卖了两亩地一口猪凑了点嫁妆给我,但我都带走家里就不剩什么了。”
简姑娘算了一下,最多再有十年,里正就不是他们家来做了,简家为嫁女儿,家里已经陪无可陪,不然简胡子作为里正的儿子哪里会跑出去雨服徭役?
这只能是因为简家很快就做不成里正了。
简姑娘:“徭役服完了回家还要吃十天半月的药,我想出门前至少把药钱给他挣回来。”
楚韵对此只能对厚嫁风气破口大骂,清女的嫁妆受到的保护很少,首先寡妇再嫁要净身出户,其次带过去的嫁妆要供夫家开销,不供人家就不待见你,给你穿小鞋。
和离,即使夫家点头衙门也不会轻易同意,男人太多了,普通人家的壮劳力不成亲就是危险分子,跑出去为非作歹怎么办?
乡下女人能不能在厚嫁时护住自己的财产,都要看男人的良心。
像简家这样嫁女儿嫁到从里正变成贫户的不在少数,嫁出去女儿也不见得能享用自己的嫁妆,所以乡下生女儿越来越少了。
简家算十分爱女儿的人家,楚韵转头就又把高奶奶叫过来说米钱不够了,让她们多给了一吊钱。
这个钱被换成包好的药送给简姑娘压妆,就当自己对短期同事的一点心意。
事情做到这里,简家当然要给楚韵请帖,简奶奶还特意叫她给简姑娘插妆,简奶奶认识的人也没谁比楚韵身份更好。
简姑娘出嫁了,简家宾客盈门。
楚韵早早起来,带着一家子出去凑热闹,结果一进门就听见简姑娘在哭,喜娘一声一声地哄她。
简姑娘呜呜咽咽的还是不肯停,简奶奶一边搂着姑娘一边给她梳头,温声道:“你爹又活儿要做,他来不了,不是不想送你出门。”
简姑娘哭得更大声了,扑倒娘怀里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说:“娘啊,我这样怎么嫁人呢?谁家女儿嫁人亲爹还在服徭役?我去夫家的路还要走爹铺的那条,我走不下去啊,我想到探出头就能看见爹面朝黄土背朝天被人拿着鞭子指派,女儿就受不了。”
楚韵听了两耳朵,赶紧把喜娘拉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婚丧嫁娶,就算服徭役,家里女儿成婚,做爹的也能回去一趟,只要请人顶他一天不就成了吗?”
喜娘苦着脸说:“奶奶,你也说这个是国法,人家外头说不让简老爹回今日这个成婚,明日那个成婚,过几日人就都跑了,还干什么活呢?”
简家很容易就接受了老爹不能出面的事,楚韵看着就觉得,老百姓都太老实太听话了。姑娘嫁人后还能回几次家啊,搞不好生个孩子就交代了。
她对于这种世道毫无办法,但在细微之处,人如果一直认命,这辈子就完了。
简姑娘在屋子里哭得止不住。
楚韵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用帕子擦干眼泪,温柔地说:“你在这好好化妆,悄悄的什么也别说,等吉时到。我就把你爹叫回来。”
简姑娘水灵灵的眼哭得小核桃似的,我见犹怜地抱着楚韵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楚韵慢慢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道:“我骗你干什么?工钱粥米,你们不是都收到吃饭了吗?”
简姑娘咬着嘴唇道:“那我在家等你。”说着她把鸳鸯戏水的荷包解下来放到楚韵手上“我爹要是不肯给你走,你就给他看这个。”
楚韵打开看见是自己种出来的米,笑得更温柔了,她拍拍简姑娘的手笑:“我知道,我这就走了,你在家做个漂亮的新娘好不好。”
简姑娘哽咽着点头,嘱咐她:“你早点儿回来。”
楚韵到时,简胡子还拿了把镰刀在割路边的草,黝黑的脸飘着一抹红晕,
身上也穿得红彤彤的,秦老爹几个知道他女儿今日成婚,都说替他做活,让他回去受女儿拜一拜。
衙役甲和衙役乙哪里肯,溜到马格跟前说了一通坏话,就是不许!
他们知道简家跟杜容和和楚韵走得近,非要给他们一顿苦头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