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常德一行人走着说着,很快到了招贤里附近。
招贤里其实就是一个村子。
附近还有小村子,那些都是招贤里管辖的黑户村。
招贤里为黑户村提供庇护,黑户村分担赋税。
“里”是明朝农村地区的民间自治机构,最低拥有农业赋税纳税人110户。
一个里,包括10“甲”。
一个甲,包括一个“甲长”和10户家庭,一共11户家庭。
甲长是“甲”的工作负责人,由11户家庭中丁粮最多的家庭担任。
丁粮多,翻译过来,就是家庭里壮年男人多,耕地多收获的粮食多,有钱有势。
10甲,产生10名甲长。
里长是“里”的工作负责人,理论上由10名甲长轮流担任,代表该里,负责对接县衙的官方工作。
招贤里本村就有100多户,除了正经的纳税人家庭以外,还有几户鳏寡孤独的畸零户。
招贤里本村能够承担的农业人口上限差不多就这样了。
刘常德说着,踢了王珍一脚,骂道:
“王珍,你听明白了没?”
王珍有点迷茫,说:
“道长,您说到什么人口上限,怎么就不说了?不懂?”
刘常德叹了一口气,说:
“你不懂,所以,当初你的王家村日子最差呀。”
刘常德又比划着给王珍解释,别人都种过地,都明白,王珍石匠出身,他确实对农业不是很在行。
村民步行出门去种地,有时候要牵着牛,半个时辰最多走10里路。
天热的时候,村民上午和下午要分别去田里两趟,因为中午太热不能种地,村民得回家休息。
假如耕地距离村庄太远了,村民去耕地路途上消耗的时间太多,耕种土地就不划算。
而且,耕地距离村庄太远,村民无法有效保护农作物免受盗窃或其他损害。
还有,耕地距离村庄太远,一旦遇见敌袭,村民无法及时回村躲避,或者组织反击。
以上三个原因,决定了村庄附近有耕种价值土地的上限。
而这些耕种土地决定了村庄的人口上限。
说着,刘常德又踢了王珍一脚,说:
“你那王家村的寨墙坚固是坚固,但是村子周围可以垦荒耕种的土地太少。”
“所以,你家的房子虽然修得好,但是粮食总是不够吃,人也多不起来,村庄防守力量其实是低的。”
“明白了吗?”
前石匠王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
“道长,我明白了。还是你太平观的地方好,咱们不如在这里多多开垦土地。”
刘常德摇摇头,说:
“我太平观这里土地好是好的,能多种地。但是,太平观位置不好。”
“太平观就在山口,人员来往十分方便,你们这些人敢在这里长久呆下去吗?”
“仇人找来怎么办?”
路文海有办法,他心里说:
“把仇人全部消灭不就得了?”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大规模寻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引来明军大队镇压了。
王珍这人也聪明,有智慧,有些事情办起来十分漂亮。
但是他有个缺点,没有长期思考总结的习惯,这导致他的智慧总是断断续续的。
来个高大上的词,王珍没有长期的眼光。
不过王珍有最大的优点,就是服人。
听了刘常德的反问,王珍也不多想,拱手作揖,说:
“谢道长教诲,咱受教了。”
刘常德听了还挺满意,心说:
“带新团队就是这样,一边干工作,一边搞培训,大家一起进步,团队更上一层楼!”
眼看到了集市边上了,几人就没有再说下去。
刘常德这伙人可给守卫招贤里集市的村民吓到了。
他远远望见,几个人持刀弄棒的,要不是打头的是身材高大醒目的刘常德,村民就要敲锣报警了。
此时见刘常德到了跟前,集市守卫上前拱手,说:
“刘道长,别来无恙。”
“不知这几位是?”
刘常德还礼,说:
“这几位是新皈依我太平观的好汉,今天我来拜访权大户,带他们认认门。”
“我去通报一声?”
“不用”,
刘常德说着,晃了晃身边的空箩筐,
“我去集市买点礼品再说。”
集市守卫就放他们一伙人进去,眼光紧紧盯着路文海和李文几人,他得把这些生面孔记住了。王珍他们几个人,守卫倒是认识。
招贤里集市与别处是不一样的。
这里突出一个安静。
只有几个游商小贩在吆喝。
“汉中府的青茶喽,今夏刚炒制的!”
“江南的三梭布了,上好的!”
“哈密的皮货喽,秋天刚取的!”
除了这几声吆喝,其他赶集贩卖货物的人都是静悄悄的。
他们有卖谷子的,有卖鸡蛋的,有卖苹果的,有卖红枣的,等等。
他们都不言语,只是掀开箩筐上盖着的布帘,旁边插了根稻草。
有人相中货物了,就蹲下身子,与摊主小声交谈,声音低低的,几乎不可耳闻。
山民就这样,静悄悄的仿佛做贼一样,他们就这个习惯。
刘常德很快买了几斤红枣,又去买苹果。
很巧,卖苹果的山民,刘常德认识,是黄万贵村里的。
两人见礼以后,又蹲在地上说话。
山民说:
“刘道长,黄万贵说今天有事去太平观找你说话,不巧您来招贤里了。”
“我来拜访权守志。”
“黄万贵让我碰见了给您说一声,昨晚,村里的硝卖了?”
刘常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
“哦,还是赵家?”
“不是,赵家领了个新掌柜,说是县里的周家。”
“价格也低了,打对折,75文。”
刘常德记在心里了。
卖柿子的是任家村的,他说:
“道长,任道重让我告诉您,赵三管家知道赵四在太平观,后天可能去找您。”
“嗯,知道了”,
刘常德又记在心里了。
要是不进山传道混个脸熟,哪里能这么轻松获得情报信息!
刘常德刚站起身准备去买鸡蛋,旁边的路文海碰了碰刘常德的胳膊,说:
“道长,那边卖牛的吵起来了!”
“嗯?”
刘常德顺着路文海指点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一个瘦小的村民与几个二流子在纠缠。
刘常德心里说话:
“真稀奇啊,哪里的傻子,来招贤里集市卖牛,山民买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