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骁啊,这辈子做的唯一的一件人事便是在幼时同宋清阮有过青梅竹马之交了。
只是可惜了宋清阮,莫说她们平日里在府上过得滋滋润润的,可一打理起来府上的事来,难免觉得头痛,更何况是侯府这般情况?
瞧瞧给宋清阮累的,整个人瘦削得不成样子,如今都被逼得自发抛头露面出来讨生活了。
她们是来赴宴玩乐的,她确是来讨生活的,想当年她也是宋国公府上人人宠爱的小女娘啊,夫人们看向宋清阮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怜悯。
这孩子真真是吃苦了。
一道道可怜见的眼神打在宋清阮身上,她目不斜视的上前行大礼,淡然自若的道: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上下的打量着宋清阮,抬手道:“既来了,那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快起,赐座。”
宋清阮低垂着头起身,笑着从宁枝手上拿过郁斬备好的佛珠:“娘娘,臣妾知晓您素来礼佛,便寻了这佛珠来。”
宋清阮双手呈上佛珠,这才抬眼去看皇后,只是就这一眼,偏生叫她骤然瞧出一丝不对。
人的眼睛的是骗不了人的,宋清阮在皇后的眼中抓住了一闪而过的提防。
皇后又挂上了亲切和蔼的笑,亲自接过她手中的佛珠匣子打开,眉尖一挑笑道:“南海的佛珠最是玉润养人,可却也奈何委实难寻,又最是费人费力,本宫便作罢了,如今倒是叫你得了来,当真是有心了。”
宋清阮笑笑:“这佛珠是阿兄替臣妾寻来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一抹防备正是冲着她同郁斬这层关系来的。
宋国公府若是同郁斬交好,两者结合起来,那便真真成了今上要忌惮的势力了。
皇后这话亦是明里暗里的道她的本事比皇后的本事还大,能寻来她都舍不得寻来的珠子。
她若是应下,说不定那日就成了皇上诟病宋国公府的理由了。
左右郁斬坑她的时候一定会想要这层,她便也不客气了。
皇后哑然一笑将匣子盖上,笑道:“听闻掌印大人也是同你是义兄义妹,倒也能处处护着你,以免……”
皇后一顿,欲言又止的的笑笑:“你膝下那两个孩子的学业可如何了?”
宋清阮起身道:“请了先生教习着,只是这两孩子今年入府时已八岁,学起来也比寻常的孩子要慢上些,倒是够用心。”
皇后颇为满意的笑笑:“你祖父学识渊博,你又是跟宋国公一手教出来的才女,有你和先生的教导,这两个孩子指日可待。”
“清阮,都说了不必起身回话,进了宫殿如同进了自己的府上一般。”
宋清阮回身坐下:“是,借娘娘吉言。”
皇后笑笑:“我倒是忘了,你这是头一回进宫吧?”
宋清阮乖巧颔首:“是第一回。”
皇后欣慰一笑,道:“正巧,你也好同在此叙叙旧,文勇侯夫人适才还同本宫说起你,说你是她自小看着长起来的,现下出嫁了,倒是寻不到机会同你见面了。”
这话一出,众夫人脸上挂上了疼惜的笑,说白了还是宋清阮下嫁侯府后,不复往日荣光,也没有进宫的资格。
她们这些人,多多少少的还跟着自家夫君进来过几次,可宋清阮拿什么来?
坐在她身边的文勇侯夫人终于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地望向她,想问问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究不太好说,文勇侯夫人又道:“一别八年不见,你出落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我还记得,你幼时还是个粉粉的小团子呢。”
宋清阮望着文勇侯夫人和善的脸庞,心中一暖,文勇侯夫人同她的娘亲是闺中蜜友,文勇侯夫人心善,眼中又揉不得沙子,说心善是她,说泼辣也是她。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文勇侯夫人温柔地抱着被推倒的她轻声安抚许久,又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儿子,脸上的温柔一去不复返,扯着她儿子的耳朵训斥着,要她的小儿子给她道歉。
宋清阮抬手握住文勇侯夫人的手,见她又道:“可是天热不爱吃东西?你若是想吃什么,大可同我说,我差人给你送去。”
宋清阮柔和一笑:“天是热了些,不过不大碍事,清阮闲暇下来时尝尝会做些冰爽的来吃,倒也过得舒适。”
文勇侯夫人不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宋清阮下嫁的事一直是她心中的心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江骁这个人配不上宋清阮,这下好了,岂止是配不上?简直是没命配!
尽管那时候的武定侯府正鼎盛,但她就是看不顺眼江骁,总觉得这人靠不住,日后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
谁道她这一语成谶成的有些过头了……
这件事,她一直憋闷在心中没说,也不好去追问宋清阮在侯府过的顺心不,不,连问都不用问就知晓,当一介寡妇能有什么顺心的?
文勇侯夫人叹着气,抬手喝了口茶,若是能和离就好了,她能会叫她夫君帮着参上一本,可关键是这孩子情深义重未必能愿意。
再者江骁只是死了,也没做什么出格违背律法的事情,想和离比登天还难。
殿内,周公公进来通传:
“娘娘,皇上请您和众位夫人过去赏荷呢。”
皇后浅笑着颔首,道:“今年的荷花开的出水芙蓉,咱们且去吧。”
轿子早已在宫殿门前候着,众人跟在皇后身侧走着,宋清阮亦跟着起身,临到上轿子时,文勇侯夫人拉住她的胳膊,悄声道:
“清阮,你何时同掌印大人结交上的?”
宋清阮一滞,唇角上的笑意淡然下去,文勇侯夫人不会拿着她拉什么关系的。
她是知晓文勇侯夫人的为人,也相信自家娘亲的眼光。
她愁的是如何说这道关系,文勇侯夫人比谁都清楚她的家事,她是瞒不过去为何请娘家来反而借了郁斬的势来这一事的。
宋清阮思索片刻,笑道:“前些时日我回门时偶然遇见,听闻他说过这事,我便直接请了他的便。”
文勇侯夫人显然不相信,却也知晓她不愿意说,只道:“这郁斬不是个好想与的人,你与他,能远离就远离,莫要有任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