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润笔费的标准实在是不明,数额不定,酷似“打秋风”,没有上升到制度层面。所以,太宗继位后,想秘书之所想,急秘书之所急,把秘书的润笔钱写进了条令里,以制度的形式固定下来,规定了具体金额,还刻碑立在舍人院中,成了长效机制。可见官家对提高秘书待遇的重视程度。(注①)
官家想要调整一批官员,秘书从容起草完任命文件,瞟一眼舍人院中的石碑,就知道今天进账多少。这对于本拥有一份固定俸禄的秘书来说,无异于意外横财,相当于官家给了他们一条致富捷径。而且,不怕你赖账,“每除官,则移文督之”,你还在上任的路上,追钱财的文件就尾随而来了。“要想富,动干部”,所以起草“动干部”文件的工作都成了人人向往的美差。
对于秘书来说,这么一个源源不断的业务,但这利益并不是总能赚的着的。官家有官家的标准,官员有官员的偏好,文件拟得好的,上下皆喜,业务量大,进账自然就多。
当今官家的秘书杨亿才华卓绝,文件拟得好,“当时制诰,盖少其比”,其他秘书没得比,深得官家喜爱。不但官家安排的业务多,而且一些官员为了让自己的名字能够出现在杨亿起草的文件中,甚至专门等到杨亿值班的时候才提出申请,“朝之近臣,凡有除命,愿出其手,俟其当直,即乞降命”(注②)。
例如,寇准被皇帝提拔为宰相,就是杨亿起草的文件,其中“能断大事,不拘小节。有干将之器,不露锋芒。怀照物之明,而能包纳”几句,让寇准异常高兴,惊叹“正得我胸中事”。为此,寇准除了支付规定的润笔钱外,还“例外别赠白金百两”,给了杨亿一笔丰厚的外快。
看来这个盛度并不是完全要与周怀政共同举事,否则就不会收取润笔费了,一起把真龙天子扶到金銮殿,哪还有什么事先结账的道理?
“既然盛度收取了润笔费,那么诏书可是已经写好?”韩清问道。
“听周家哥哥说,盛度已经传话过来,等太子登基之后,他自然会双手奉上诏书。”杨怀玉答道。
“倘若周怀政举事不成,盛度定是说断无此事了!”韩清笑道。
“周家哥哥一定能成事的!”杨怀玉嘟囔道。
“王随带着人马在宫外阻拦禁军,这王随能调动什么人马?就是让衙役和兵卫那几百号人?”韩清摇了摇头说道:“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只要阻拦禁军进入皇宫,周家哥哥在宫里让太子登基之后,就是生米做成熟饭,禁军即使进入皇宫里也只能俯首。”
韩清叹了口气,这个王随是接替前任开封知府刘综的,因为王蒙正盐井一事,刘综被寇准掀了盖子,然后才任命王随做了开封府的知府。估计这人是看到自己的大靠山已经进了回车院,想要孤注一掷搏一把了。
“开封府那些人马能阻拦得了禁军?”韩清说道:“真要是动起刀枪来,那点人马给禁军塞牙缝都不够。”
“周家哥哥说了,宫外还有外应。”
“哦?居然还有后手?是谁?”
“这个就不清楚了,只是听周家哥哥说过,是周家大哥哥在外面找人响应。”
“周家大哥哥?礼宾副使周怀信?”韩清脑海里立刻想起前些日子去回车院见寇准,回来的路上看到礼宾副使周怀信去见了李小乙。
就在屋里二人谈话过程中,就听见院子里游明的声音:“东家,家里来客!”
韩清就独自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只见金平珠迎面快步走来,在她的身后是柴清云郡主。
“叔叔,奴家本来正在家中欢喜过节,听游明说杨家大祸将至,急忙禀报了郡主老夫人一同前来,究竟是什么事?”
韩清冲着金平珠作揖,又朝着她身后的柴清云郡主也做了揖,然后才说道:“有话随我进屋里说。”
杨怀玉本来是在书房里坐着,看到韩清出去了,就也跟了出去,等他看到是自己母亲来了,立刻傻愣在屋门口。
“怀玉,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怎么不在宫里呢?”金平珠看到杨怀玉,就有些好奇的问道。
“太婆,娘。”杨怀玉看到家人之后,脸色有些发白,低低地称呼道。
柴清云跟随杨延昭多年,早都见惯了各色人等的各种神情作态,她在天波府里时候听到游明要来见自己,知道这人是韩清的车夫,没有大事不会登门的,所以就乐呵呵的见了他。等听到游明传达的意思之后,柴郡主当机立断,叫上金平珠立刻进城。
等她跟着游明进了韩清的宅院里,还没问究竟是什么事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孙儿也从屋里走出来。她观察了一下孙儿的神情,略微一想,本来是应该在皇宫中陪太子的怀玉,怎么会出现在韩清家里。再结合自己最先得到的消息,就大致推测出恐怕今天这事小不了:自己的孙儿是在皇宫之内的,冷不丁的来到韩清家里,这事如果不是和太子以及官家有关才怪!
“有什么事进屋里说,莫要在外面纠缠。”柴清云郡主面色平静的说完径直就走向了旁边的书房,金平珠搂着儿子紧随其后,韩清最后一个跟着走了进去。
①沈括《梦溪笔谈》记载:“内外制凡草制除官,自给谏、待制以上,皆有润笔物。太宗时,立润笔钱数,降诏刻石于舍人院。
②出处于吴曾《能改斋漫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