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全程冷着脸,一言不,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又扫了一扫屋子里的众人,想着自己的管家游七在林卓府里府外的眼线布置,且看今夜这番计较,会否传到林卓耳中。
张居正尽自老谋深算,却不知,他家后院里,京师海权社的高层人物,小儿子张懋修已然满脸崩坏,独生女儿张孜宸,已经扑到床上,哭成了泪人儿。
随后一两日,张四维等人格外勤奋,每日里分派人手,调阅档案,拟定黑名单,看上去是在尽心尽力的落实廷议精神,要把京察执行到底了。
京师官场骤然紧张,人人自危,各种三教九流混迹期间,闲言碎语,小道消息大有市场。
南熏坊,林卓的书房里,他确实得到了消息,却不是张居正的孽子传出来的,论起叛逆程度,张懋修跟他二哥张嗣修,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闷在心里罢了,干不出背后捅老子刀子的活计。
“公子,这可真是可笑了”陈苏看着马容带回来的消息,弹了弹两份文案,也很有些崩坏感,“这么说来,辅大人手底下,倒都是咱们的人了”
“不能这么说,庞尚鹏理性未失,只是不乐见朝堂乌烟瘴气,他是个有主意的,谈不上投靠不投靠,只是借用咱们的势,搅和一下罢了”林卓抿了抿嘴,脸上却不见笑模样,“至于张四维嘛,这位的操守更是指望不上,只是耍个两面下注的伎俩,为自个儿谋算”
“公子英明,庞尚鹏倒是敷衍,只是安排了几个门生,那张四维,却是不然,用的力道很是不小,他几个儿子还有族人,都在外面活动得很是卖力,不似作伪,还净找些老弱病残,撺掇着他们去闹事,居心叵测”听了林卓的判断,马容觉得眼前看到的,也不矛盾了。
“大人,他们这只是邯郸学步罢了,嘿嘿嘿”王家屏作为搞运动的先驱者,自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要不咱们也搞一个静坐,跟他唱个对台,最近官位升上去了,当了侍郎,很久没有干糙活儿,倒也手痒得紧,不就是比人多么?”
“卓哥儿放心,咱们这儿招呼上四五十口子,没问题”汪秉宜也在座,他说的数字算得上保守,只是同年进士再加上些乡党,就已经远远不止这个数儿。
“卓哥儿,士子方面莫要担心,有开眼商团支持,天择学社在京师展很顺,跟海权社那边儿对接很融洽,不像菜根学社,走出蜀中就水土不服”孙继皋是典型的低品级高能量人物,他组织的天择学社,因为都是江南背景,文教方面天生优越,战斗力极强,无论是打群架还是吵群架,都不带虚的。只不过他也有恶习,习惯性的要刺激汪秉宜,直把汪秉宜的一张帅脸憋成了猪肝。
“不,这次咱们先不插手”林卓摆摆手,神情仍旧阴郁,“总是咱们一把屎一把尿的包办,太着痕迹,他们煽动,就让他们煽动去,咱们也传传消息,仅止于此”
“啊……大人,这个,若是,可就……大事不妙了”沈一贯闻言大惊,以有心算无心,自己这边儿又是明里暗里要严明京察的,天然不招人待见,反对的声势一起,肯定是愈演愈烈。
“是啊,大人,若有什么顾虑,尽可明言,下官帮着参详参详”王家屏皱上了眉头,老早就觉得林卓不对劲儿,这么个好机会送到手里,竟然一点儿也不兴奋,这还是那个斗天斗地的带头大哥么?
林卓突地咧开嘴笑了,“别紧张,士风这块儿,我也折腾了好几年了,我总是愿意相信,大明士大夫承平百余年,血仍未冷”
“大人……”
“好了,萱萱和葵儿都闹腾着要去看黄头红头的西夷人,宁安大长公主也找我讨论内务府的慈善活动,我很忙,这边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林卓负手出了书房,仰脸看了看天,嗯,黑云压城,这是要下暴雨了。
入夏以来,天气愈闷热,也该下场雨润上一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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